叶禅音想要放弃了。
大不了下次再找机会。
然而，前辈忽然慢慢地抬起了头。
前辈没有说，其实她也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亲切。
她心中，也是好奇对方究竟是谁的。
毕竟，她在没有被困在这里之前，也有一些故人。
前辈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她经常都佝偻着背，垂着头，很少去看周围的东西。
因为这里常年都有光亮。
且光亮的程度几乎都没有变化。
时间长了，她甚至有种这么多年来，时间从未变化过的错觉。
待在这样的环境下，人真的很容易崩溃。
但她坚持下来了。
可她也学会了，绝对不要抬头去看周围任何东西。
她藏在头发下面，视线漆黑，就很好。
但这次，她终于还是忍不住。
叶禅音看见前辈缓慢而僵硬地抬头。
因为很久都没有做过这样的动作了，她抬得非常艰难。
就好像她的脊骨都已经定了型。
是弯的。
直不起来了。
可她既然决定了要看一眼叶禅音的脸，就不会怕这点困难。
十年非人的折磨都承受过来了，这又算的了什么？
叶禅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法空也忍不住绕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紧张。
叶禅音也同样有种预感。
好像这张她想要看见的脸，会带给她一种不一样的震撼！
叶禅音平日里看起来，很容易不耐烦。
但在一些正经的事情上，又是极为有耐心的。
就如此刻。
她的确对这头发下藏着的脸感兴趣，很好奇。
但却不会去急对方。
反而抱着一种很强烈的期待。
地宫里的光线并不暗，很亮。
但是叶禅音觉得，要想看清楚面前这张脸，还是不够的。
可她也没打算拿出火折子点燃在她面前去照得更亮。
她怕吓到这位前辈。
好半晌。
时间长到，法空弯着的腰都开始酸了。
他默默地蹲了下来。
但叶禅音始终一动不动。
法空心想，在有些方面，这丫头确实比他强。
假以时日，若真的让她成长起来了，肯定是个惹不起的。
虽然她现在就已经不好惹了。
出神间，牢笼中的那张脸终于抬了起来！
随着她的脸抬起，原本遮挡在前面的长发也往后落去。
虽然不能看到整张脸，但隐约也能窥出完整的轮廓。
她的脸很干很瘦，像一层快要干枯的树皮贴在上面。
眼窝深陷，周围一片黑。
唇色也是苍白的。
总的来说，一点都不好看。
但叶禅音却皱起了眉头。
看到这张脸，莫名觉得更熟悉了！
她究竟在哪儿见过？
法空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这张脸。
他愣了下，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中。
很熟悉。
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这个人。
可这一时之间，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没有说话。
叶禅音也盯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言不发。
对方抬起脸后，眯着眼睛透过黑漆漆的头发，视线落了出去。
因为眼睛一直挡在灰蒙蒙的头发中，很少去见光亮。
她有些不适应。
微微睁开的瞳孔也变成了不太正常的灰色。
她的眼睛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虽然还能视物，但对光线极其敏感。
她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眼前渐渐凝聚出叶禅音的脸。
面前是一张极为精致又漂亮的脸。
然而，她在看到叶禅音的模样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和脸色陡然一变！
这点表情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叶禅音的眼睛。
至于法空，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注意其他的。
叶禅音见状，忍不住往前了几分。
她是认识自己的？
所以，并非只有她自己有这样奇怪的熟悉感觉？
“前辈！”叶禅音忍不住出声。
她心里有些着急了。
对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目光晦涩地看着面前的叶禅音，声音沙哑地问：“你是姓叶？”
叶禅音一愣。
她真的认识自己？
“前辈，您认识我？”
听她这么说，前辈已经确定了。
她的确姓叶。
果然。
虽然说，这世间有相似的人并不奇怪。
但若是连眉宇间的神态和气质都相似的话，就让她不得不问出这么一句了。
她真的是代黛的女儿！
她竟然，还能见到故人的女儿！
她……
这个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她和她的母亲很像。
和她的母亲一样漂亮。
甚至眉宇间还有她母亲都没有的一种艳丽。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不敢再继续盯着叶禅音看。
前辈忽地垂下了头。
她好不容易才把头抬起来。
这么一下，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
再想抬起，难度很大。
且她也不愿意再抬起来了。
叶禅音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囚禁着她的这个笼子的铁柱。
“前辈，您为什么不说话了？”
“您明明就认识我！”
“前辈，我觉得您很熟悉，我一定在哪儿见过您。”
“但是您在这里被关了十年，那么，我在小时候见过您。”
可是她对小时候的事情真的很模糊了。
且，前辈被关了十年，相貌也肯定和以前有很大的变化。
这样一来，她便更加想不起来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说，前辈都已经不再搭理她了。
似是铁了心。
叶禅音不懂。
明明她都已经认出自己了，为什么却什么都不说？
若是她认识自己，多多少少应该会对自己卸下一些心防，多说几句才对。
可为什么，她反而更加排斥跟自己接触了？
不。
也不是排斥。
而是……避让！
她不愿意再和自己有所牵扯了。
哪怕只是一句话的牵扯。
叶禅音的眉头紧蹙，眸光深邃，眉眼间带着几分躁意。
她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盯着前辈看了半晌，最后败下阵来。
时间不早了，这里是别人的地盘。
若是他们在这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天都亮了。
叶禅音想到这些，无奈地站了起来。
她垂眸看着蜷缩在里面，仿佛连呼吸都可以控制到完全没有声音的人，耐着性子，低声开口：
“前辈，我们先走了，下次若有机会，我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