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太阳藏于阴云,朦胧模糊的鬼月影子又一次挂上了云端。
徐长生跑出屋子瞧看一眼,随即便低下头颅不敢再去看。
上次这种月相出现的时候,徐长生出现了暂时性神经失常的现象,那种恶心晕眩的浑噩感触,让他到现在都深恶痛绝。
“老苏,我们去看看胡爷,等他醒了问问之前嫌疑男子说的话,再听听胡爷说的版本,看看那家伙到底是谁。”徐长生嘱托了一句。
苏腾龙闻言点了点头,二人抬脚刚要走,屋子里的嫌疑男子又开口了。
“你们最好快点,因为真的没剩多少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这话说的苏腾龙二人又有些不寒而栗,苏腾龙抬头看了看脑袋上的鬼脸月亮,又望了望身边对其心有余悸的徐长生,扯了扯他的衣角匆忙把他拽走。
二人都把嫌疑男子这句话搁在了心头,毕竟事情发展到现在,没有人会没心没肺的说他在故弄玄虚。
路上,苏腾龙和徐长生都在闷头行走,而苏腾龙似乎神情颇为厌烦,一边走一边搓着双手,手上满是方才做手术沾染的血迹。
徐长生瞧见了问道:“老苏,一直想问你一句,你有如此精湛的医术为何要做兽医?而且摸金界的名号也起的这般不入流,毕竟兽医比不得人医,听起来总归不大正装。”
苏腾龙闻言嘿嘿一笑:“本来就是开兽医诊所的人,自然也没什么理由说别的,再者说我这么些年做的事情,还远远达不到我父亲跟我说的行医标准。”
“什么?”徐长生好奇追问。
“父亲说过,医之小者医兽,医之大者医人,医之仁者医心。”
苏腾龙叹了口气:“我自认我是医之小者,还未能有医人的资格。做摸金这行当罪孽深重,所救之人大多满手血腥,即便是救死扶伤也不过是施救于恶人,并不算是行善积德,说成助纣为虐反而贴切,因而说成医兽已经是溢美之词了。”
苏腾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更添落寞,他甩了甩血液黏腻的双手:“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真正医人,而这就是我苏腾龙的医道。”
徐长生望着他瘦弱的背影,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医生似乎成长了不少,褪去了一些稚嫩玩味,而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气质,当下不由得对他增添了几分敬重。
便在这时,徐长生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
他现在的警觉性提高了不少,立时将苏腾龙拉住仔细去听,搞得苏腾龙云里雾里,待在原地望着徐长生不敢妄动。
过了许久,苏腾龙问:“怎么了长生小爷,又有啥幺蛾子?”
“有奇怪的声音,你听听看。”
徐长生将声线压低,悄悄地回复了一嘴。
“哪里?我怎么没听见?”
苏腾龙一边答话一边竖耳细听,奈何过了半晌还是一无所获,当即就有些心里蹊跷。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徐长生,发现他竟越来越神色迷醉,似乎已经投入到某种音韵之中。这可着实是把苏腾龙吓了一大跳,忙上前推搡起来。
“长生!长生小爷醒醒!你这又是怎么着了......”
苏腾龙拽着徐长生一顿摇晃,徐长生丝毫不为所动,嘴上喃喃一直在嘀咕着一些东西。
苏腾龙有些害怕了,四周的天色越来越黑,徐长生也越来越古怪,着实让他有些惊恐莫名。
他仔细地听了听徐长生的呓语,发觉他貌似在念叨着一串名字。
苏腾龙不再摇晃他,安静地听他到底在说谁,谁知这么一听更是头大如斗。
“刘锦溪,王胡子,刘昌珉,李卓峄,刘鲁巷,黄文昌,刘玉慈,马三爷......刘伯安,冯文!”
苏腾龙越听越觉着别扭,这些名号他没有一个识得,而且徐长生现在的状态极端不稳定,他不敢去轻易打搅。
冥冥中的感觉告诉苏腾龙,徐长生应当不是真的疯傻掉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抬起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他不清楚是否和月亮有关系,但是徐长生上次出现这种浑噩状况,天上也有这么一轮稀奇古怪的月亮。
他正自琢磨,忽然身边的徐长生动如脱兔,嗖的一下窜进了回廊外的竹林园景,眨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苏腾龙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搞得有些慌乱,他匆忙提起精神追赶,奈何根本没有任何线索与头绪。
徐长生和上次一般消失的毫无痕迹,苏腾龙找了几圈便匆匆回了,准备召集小厮带上火把再去仔细搜寻一遍。
徐长生此刻的确是处在神游状态,他也不晓得究竟撞断了多少根竹节,身子被擦破了皮肉也毫无痛楚。
他眼神木然地直视前方,糊里糊涂在府邸里面一通乱走,就这般也不晓得走到了什么地方。
一个时辰后,徐长生才发出了一声呜咽惨叫,一下子滚坐在地抱着膝盖发抖。
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状态,所有的痛苦感官汹涌回流,随之而来的就是浑身肌肉的肿胀酸痛和大脑皮层的极度疲累,还有浑身上下被割划破裂的细碎伤口。
“我这是在哪......”
徐长生迷惘地四处打量着,他不敢抬头看天上的月亮,慌张的叫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周的夜色愈发的浓郁深邃。
他最怕这种一个人独处的环境,而且还是在这种完全陌生的黑暗境地,想到这里他又开始不争气地冒冷汗了。
就在这时,面前的黑暗里突兀擦亮一抹火光。
徐长生如获大赦一般欢脱起来,眼神死死盯住这一点零星的救命稻草,咬牙撑起身子朝前奔去,但是跑了一会儿似乎又感觉不大对劲,渐渐地追着追着便停下了步子。
在他的感官判断里面,面前的这一点火光,貌似一直在移动。
从方才他开始追逐到现在,那抹光亮就一直在不断地变换着方位。
徐长生跟随着火光七拐八拐,依旧是无法拉近和它之间的距离,反而是越走越迷惘晕乎。
现如今四周即便是天光大亮,估计也找不到什么标志性的记忆建筑了,毕竟他对于这座府邸的构造了解还仅限于皮毛。
他心里面冒出一种诡谲的熟悉感,似乎这种情景似曾相识。
他晃着脑袋思考哪里经历过类似的情况,想来想去一个陌生的黑色影子出现在了心里,一个隐晦神秘的人物在他的心上火燎燎的划过——青灯孤客!
前面的火光是青灯孤客?
那个引诱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孤灯人?
想到这个假设,徐长生实在是不能淡定了,毕竟这个人对自己太过重要。
当初就是他引诱着自己一步步来到此地,而且这个人还清楚自己的身世隐忧,知晓用生死簿来当做牵引自己上钩的鱼饵工具。
现在面前的灯火依旧如那般牵引着自己,这么推敲起来的话,倒还真的有那么几分可能是孤灯人!
想到这里,徐长生心里面的疑惑依旧没有打开,因为他还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天上的月相到底和自身有什么样的关联?
如果真的是孤灯人的话,难不成他会知道这里面隐藏的缘由?他在故意操纵着这一切?
远处的星点火光依旧在那里闪烁,而且和徐长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确和之前跟踪孤灯人的时候一般无二。
徐长生抱怨了一嘴,咬着牙死命苦撑着继续撒腿跟上。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不管面前的人是谁,既然他引诱着自己过去,那么索性就看看他有什么把戏,再决定是否给他捅个窟窿!
就这般又跟着奔走了盏茶时间,面前的火光终于不再移动。
徐长生见状大喜,忙加快步子往前奔走,双手拨开最后几片竹叶之后,一座幽静的黑色宅舍出现在了眼前。火光微醺照不真切,但是从轮廓上徐长生已然知晓了这是什么地方,当即就心眼子砰砰乱撞吼叫了出来!
面前的黑色宅舍,竟然是当初诡异消失掉的死人灵堂!
灵堂里面供奉着自己一家十三口,还有一张无字灵位牌,上面生长着一只血纹密布的鬼眼!
两盏永不熄灭的长生鬼灯,还有那个死去两千年的老叟......
所有记忆汹涌回流,徐长生霎时觉得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心里又浮现出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他望了一眼火光的方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感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就知道你肯定还会回来,年轻人!”
徐长生的面前,那个死去两千年的老叟正拿着一盏长生鬼灯,阴惨惨地凝望着徐长生!
在他的身边,一个手执生死簿的黑袍人静静伫立着,斗篷遮面露出一个清秀的嘴角,正抿着笑靥冲他温和的展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