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开始了,安静呆着别动!”
柳洵一把捂住了徐长生的嘴巴,徐长生看不清东西,惊慌失措地呜呜回应了两下。
二人蜷缩在原地不敢乱动,外面呼呼喝喝的已经散乱至极,各种声音大杂烩一般胶着在一起热闹非凡。
徐长生听见了各种声音。
有胡铳子惊怒交加的纯爷们咆哮。
有庄凝凝铁娘子挥斥方遒的指挥呼喝。
也有苏腾龙哭爹喊娘的懦夫惨叫,张老残老气横秋的骂咧嘶吼。
诸如此类此起彼伏,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陌生的人声掺杂了进来。
并不像是古七盟和北派的声音,亦不像是那些甲胄秦庸将士的叫喊声响,而是极度憋闷却又分贝很高的特殊声音。
这船上果真还有别人!
徐长生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这船上肯定还有第三方的势力,这掺杂进来的声音太过怪异突兀,根本和正常的人声格格不入!
准确来说,这声音更像是被人蒙住了嘴巴一般呜咽沉闷。
徐长生心里面越来越慌乱,一股十分不祥的念头不住往上蹿,刺扎得整个胸口火燎燎的疼。
他在黑暗中仰面朝天,仔细地聆听着四周的细微声响,期冀着能够分辨出更多的东西出来。
忽的,面皮上噗呲一热,一滩黏糊糊的东西甩到了自己脸上。
徐长生忙用手去抹擦,但还是有一些迸溅到了嘴巴里,带着金属味道的苦涩液体分外难吃,而且这东西他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
血!
新鲜出颅的血!
徐长生一下子更为慌乱了,柳洵再次紧紧捂住他的嘴巴让他镇定。
四周开始出现了金属割划的窸窣声响,切割头颅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徐长生熟悉的斧头劈剁音符也再次响起,可以预想这些滴血的钝器将要收割屠戮多少未知的灵魂与生命。
徐长生的心越来越慌乱,他很明显感觉到身边有人在死,有人在被斧头砍脑袋,但自身的生命依旧是无恙,因为身边的柳洵一直在保护着自己,叮叮当当的巨大金属磕碰声响震得他耳根子发麻!
“这地方待不了了,跟我走,快!”
柳洵一把抓起徐长生的脖领子,托拽着他死命往前奔逃。
徐长生还没搞明白状况就一头扎进了散乱的人群里,耳朵旁边呼呼生风,刮过了无数道迅疾声响,都是斧子划破空气旋转着的爆裂碾压声,而且都咔嚓咔嚓地剁在了他们方才藏身的地方!
徐长生当即就吓得险些尿裤子,柳洵顾不过来,任由他在一旁玩命地吼叫。
徐长生满脑子冷汗不住地往下猛淌,但根本来不及去庆幸自己捡回来一条小命儿,因为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让他梦魇难忘的吼叫声响,立时便勾起了他更加胆寒的恐惧!
鬼面山魈!
徐长生磕磕巴巴地念叨着这个字眼,心里面的震撼和恐惧已经爆表溢出。
之前这些畜生就差点将诸葛飞羽杀死,现如今他们再一次借着大暗黑天卷土重来,这次没有了任何的视野防范,天黑请闭眼,月黑风高夜,大开杀戒时!
徐长生现在已经能够确定,出现在船上的隐藏势力就是那群消失掉的鬼面人,但现在根本不是冷静头脑进行分析的时候。
他像是失明一般慌张地往前奔走,柳洵在一旁也不晓得替他挡了多少斧头刀子,二人挤开人群死命地往下甲板的方向奔逃过去。
徐长生一路上不断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但是很明显这种情况下是万万不能开启麒麟眼的,柳洵一路上倒是沉着冷静不发一言,二人就这般跌跌撞撞地滚到了下甲板,最后躲进了一个灌满水的黑暗舱室里面。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鬼面人的追杀,柳洵似乎是伤得不轻巧,新伤旧痛被水一泡立时钻心刺骨,他实在是忍不住哼唧了起来。
徐长生猛烈地喘着粗气在一旁候着,轻探他的额头已然是发起烧来。
“伤口泡水,感染发炎,不晓得有没有破伤风的迹象。”柳洵在黑暗里嘀咕了一嘴道。
徐长生已经完全慌乱了手脚,刚要说些什么,柳洵忽的又将他的嘴巴捂住,在其耳畔喃喃道:“别出声,这里还有别人!”
这话说完,徐长生立时间便吓得木然了。
他纹丝不动地呆立在当场,冷汗如瀑地往下流淌。
上方的甲板上依旧在厮杀不止,如今船舱里面还算是颇为静谧。
二人的心跳声响轰撞得分外强烈,徐长生眼睛里满是血污汗渍,漆黑的面前不晓得有什么东西,但柳洵的话应当不会作假,这种感觉着实难受的让人作呕。
突然,身边的柳洵蹭的一声窜了出去,像一只迅捷的猎豹一般搅动起巨大的水花!
四周原本安静的舱室一下子就炸开了花,原本静谧的环境也突兀间充斥满了浓烈的火药意味。
徐长生吓的完全失了理智,胡乱地挥舞着拳头也不晓得要打在哪里,没过多久便被不知来路的爪子抓掉了几大块皮肉!
柳洵依旧在苦苦支撑,四周开始响起鬼面山魈的惨叫声响。
徐长生躲在角落里面用烛阴血逼退眼前的畜生,但依旧是有一些悍不畏死涌冒上来,一派想要将徐长生生吞活剥之势。
“头低下,收起脖子!”
柳洵的声音焦急地呼喊过来。
徐长生闻言立即像地鼠钻洞一般缩了身子,脑袋上方刮过一道猛烈的劲风,没几根毛的光头一阵火燎燎的生疼。
他扬起面庞往上瞧看,黑乎乎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黑暗面前似乎有一只鬼面山魈在喘着粗气,距离自己的脸庞不到一拳的距离,恶心的涎水正牵扯成丝滴淌在自己的脸盘子上!
这下着实是将魂都给吓出来了,徐长生一动都不敢动,面前的鬼面山魈似乎被人攫住了脑袋上的黑毛,以至于嘶吼啃噬却不能再近徐长生分毫。
忽的,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响在其颈部传出,嘎嘣嘎嘣几下过后,这个恶心的畜生竟然生生被柳洵掰断了脑袋瓜子!
徐长生毫无防备依旧在仰着头颅,被扭断脖子的鬼面山魈有气无力,软蹋蹋的脑袋耷拉了下来,直接跟徐长生来了个亲密接触。恶心的獠牙嘴巴擦划过少年的苍白面颊,差一点就和其来一场别开生面的法式舌吻了。
徐长生恶心地用手一顿推搡,柳洵喘着粗气正和另外一只鬼面山魈殊死搏斗,没过多久又是一声嘎嘣脆响,紧接着整个舱室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柳洵粗重的喘息声响,和徐长生惊吓过度的哼哼。
“哗啦——啪嚓——”
柳洵实在是坚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水花里面。
徐长生怕他继续感染,当下想也不想将手腕豁开一个大血口,毫不怜惜地给柳洵灌输烛阴血,又将二人的全身泼洒了个淋漓尽致,丝毫去不顾忌自己的安危性命,着实已经头脑发热失了理智。
舱室的船壁侧都会有观望窗口,此时的观望窗口外突兀射进来一缕月光。
徐长生久久没见到光亮,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
月光依旧是血红颜色,但是这最起码证明了一件好事情,那就是大暗黑天已经度过,众人又重新获得了视野权利!
徐长生忙去瞧看柳洵的状况,这么一看不打紧,现如今的柳洵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黏腻的血人,身上除了烛阴血之外还有数不清鬼面山魈的黑血,无数爪子抓痕深可见骨,还有一些刀劈斧砍的钝器伤痕,真可谓是仁至义尽舍生忘死至极尽。
“柳哥,我带你出去。”
徐长生是真心心疼柳洵,带着哭腔想要将其背起来。
柳洵嘿嘿惨笑一声,喉咙处嘎吱嘎吱的震荡了几番,在徐长生的注视下竟然改变了一些喉结的形状。
他还没怎么看懂,柳洵便又说起话来,只不过这次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一个人的声音!
“是时候了,没有必要过多隐瞒。”他说道。
徐长生乍一听见这个声音立时浑身发颤,因为这声音他之前在两个男人身上都听到过,简直是再熟悉不过并且深入灵魂!
而这时,柳洵竟然摘下了他遮挡面容的斗篷帽檐,露出来一张疲惫不堪的少年面庞,徐长生仔细地瞧看了一眼,当即就浑然不解地愣在了当场。
“鬼......令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