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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疑点结案延期(1 / 1)

次日五鼓一过,坊门打开,季生欢离开谢府自回不良人卫所。谢瑶遣人请雍州长史薛季昶、长安县令陆游原。

谢府门口,陆游原恰好与薛季昶走了个对脸,连忙上前见礼。

薛季昶板起脸问道:“陆县令昨日为何不曾将人犯移送府狱?是等雍州府再发公函吗?”

“薛长史,此事说来话长,”陆游原苦着脸回答,“昨日自府廨归来,下官便直接去了不良人卫所,岂料匆忙之间,忘了带公函,与沈放说之再三,他却无论如何不肯融通,最后被他着人给扔了出去,这腰上大片淤青还没下去呢。”

“连陆县令也惨遭毒手?”薛季昶大吃一惊,拂袖怒道,“哼,区区不良帅,实在太过放肆!非得好好惩戒一番,沈放是陆县令下辖不良帅,陆县令要好生处置。”

陆游原闻言,暗自叹气,这明显是在为难他啊。

沈放之于长安县治安有多重要,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因而惩戒不能太重了。可若轻了,又不能出薛长史心中这口恶气。

“薛长史觉得,罚他抄《心经》两百遍,如何?”陆游原解释道,“借抄写经书之机,教导他平心静气,与人为善,佛法无边,定能治了他顽劣本性。”

“抄经?”薛季昶考虑了一下,认可道,“也好,希望他能就此修身养性。”

两人进到谢瑶府中,谢瑶已在正堂等候。

各自见礼后,薛季昶和陆游原落座。

谢瑶道:“今日请两位来此,是想问一问长安县那件凶案。”她拿起案上文书,对他二人道,“这是日前长安县令所呈案情进展,薛长史应已看过了吧?不知有何看法?”

薛季昶答道:“陆县令行文严谨,条理清晰,主次明了,寥寥数语,已将案件始末说得清楚明白。一应事项皆合情合理,下官认为没有疑点,可以结案了。”

谢瑶问道:“除了文书所写,陆县令,还有其他要补充的吗?”

“已是全部。”陆游原连忙回答,见她连问两次,更觉疑惑。

他很清楚,谢瑶个性是从不做无用之事的,请他二人来此,拿出文书,一问再问,定然别有用意。八壹中文網

“好,那我要请问陆县令了,这康和是因何事行凶杀人?”谢瑶语气严肃地问道,“陆县令写此文书时只字未提,现如今可调查清楚了?”

陆游原老老实实答道:“不曾,凶犯被擒至今,一句话也不肯说。”

薛季昶在一旁插嘴道:“谢巡按,凶徒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除失心疯外,再无第二种解释。被擒不言,想是已神志不清。以下官经验,这种人问不出口供,也不会有犯案动机。”

谢瑶点头,又问陆游原道:“陆县令,我们三人中,只你见过凶徒,他确是失心疯?”

“这个……嗯……”

陆游原偷眼看薛季昶,见他冲自己使眼色,示意他点头。才要开口说话时,又见谢瑶似笑非笑盯着自己,好像已知道他是在说谎。

今日真是出门不利,怎的都是两难之事?

陆游原轻咳一声,回答道:“下官不知。”

“不知?”谢瑶冷笑一声,语气颇有质问意味,“陆县令,你连人疯不疯都看不出?”

“回巡按,的确看不出。”陆游原郑重回答,“失心疯乃是疾病,既是病,当然要请大夫来判断。下官于岐黄之术并不精通,不敢乱说。”

“这话在理。”薛季昶先开口道,“待凶徒移送至府廨,我会请个大夫给他仔细看看。”

“好。”谢瑶目光阴沉,又问陆游原,“那杀人现场,陆县令可有带人去勘验?文书上为何不写?”

陆游原见她眼微眯,眉微蹙,心知是不满自己刚才的回答,忙如实道:“因目击者众多,凶手身份明确,按惯例,只收殓凶案现场尸体即可,无需勘验。”

“目击者众多便无需勘验现场,这是什么道理?”谢瑶面色不善,语调凌厉尖锐,“陆县令没有想过目击者作伪证吗?”

这算什么?怀疑他包庇凶徒?

陆游原一股气涌上来,张口待要反驳,却又碍着薛季昶在,不想让谢瑶难堪,于是心平气和地道:“回巡按,想过,但本案中,断不可能。”

谢瑶两道涵烟眉轻轻一扬,“为何?”

“亲眼见康和持刀伤人者,共计一百零二人。”陆游原面露难色道,“谢巡按,恕下官愚钝,要让一百零二人口径一致已然不易,共同扯谎更是难上加难,而且其中还有人宁愿耽搁行程,也要留下作证,以求让凶徒伏法。因而下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这许多人作伪证,”

谢瑶闻言,面露惊讶,“你是说,这其中有外地人?”

“是,有十二人自江南道来长安探亲,不日便要回去。下官已核对了过所,是实情。”

“这就奇怪了。”谢瑶低低自语一句,“若是受胁迫说谎,应都是本地人才对。”

陆游原向前探了探头,“谢巡按,你说什么?下官没听清。”说完,又看向薛季昶,只见薛季昶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听清。

“没什么。”谢瑶回神,面色已有缓和,略一沉吟,又问道,“陆县令文书中未曾写明死者一家来历,不知是不是与没有勘验现场有关?”

此时陆游原已懂了谢瑶的目的,答道:“正是,因雍州府移送人犯公函已到,下官昨日本打算写好结案文书,一并送至雍州府。不料,查看长安县户籍记录时,竟发现记录中查无此人。原打算写公文至雍州府,请长史延期移送,以便长安县核查人犯与死者身份,没想到巡按今日就问起了。”

谢瑶颔首一笑,“果真查无此人?”

“是,需要重新勘验现场,以既有物品断定这户人家籍贯,再写公文至其籍贯所在地询问切实身份。”

陆游原说完,在心里盘算,这一来一回足要耗费两月时间,谢瑶应该满意了吧?

如他所料,谢瑶点头表示满意,长史的眉头却皱成了一团。

薛季昶道:“谢巡按,只是失心疯杀人而已,再加上凶徒已然落网,还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吗?”

谢瑶微笑道:“这般仔细,也是免得日后复核时有麻烦。薛长史,陛下仁慈治国,常言刑狱乃是最严酷手段,当慎之又慎,不可枉纵歹人,更不可令无辜含冤。你我掌刑狱者,自然应该万分小心才是。”

她说得有理有据,又抬出“陛下”二字,薛季昶就是有再多反对的话,也都得暂且咽回去。

“谢巡按所言极是,那这犯人就先留在长安县吧,望陆县令勤勉,早日查清这些人身份来历。”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该说的都已说完,薛季昶与陆游原告辞离开。陆游原故意慢走几步,等薛季昶骑马离开后,他转身回到谢府,来到正堂,正在门口看着谢瑶,却不进去。

谢瑶抬眼见陆游原出现在门口,并不惊讶,勉强笑了一下,道:“是我冤枉你了,抱歉。”

“上官觉得案件有疑点,召下属询问,也是正常,不必放在心上。”

陆游原说得云淡风轻,谢瑶却执意要继续解释。

“残杀至亲,连幼子都没有放过,只一句失心疯就要结案,判人斩立决,我心中实在难安,总想着或许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曾查明,或是有人存心袒护真凶,以失心疯为由,让人犯没有机会申辩,只能冤死。”

“我明白。”陆游原温和地道,“事情原委如何,我查到什么,就会原封不动对你说什么。”

“隽书,我方才……”

“是公事公办。”陆游原打断了谢瑶的话,“我与薛长史都经手此案,你怀疑薛长史,自然不能单独把我择出来。”

“但我心里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谢瑶略有失神,又整理好心绪,含笑问道,“还有事吗?”

陆游原痴痴地看着谢瑶,轻声道:“多日不见,想问问你好不好。”

闻言,谢瑶笑容僵住,眉间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终只是低了目光,沉默不语。

陆游原轻轻一叹,“比前几日见时憔悴许多,看来是不好。”

谢瑶别开头,故意道:“好还是不好,都与陆县令不相干。”

“如何不相干?谢巡按有识人之明,有容人之量,礼贤下士,从不以繁文缛节折腾我这下属,如此上司可遇不可求,我自然盼着谢巡按喜乐无忧。”

“陆县令若真希望我喜乐无忧,就请在今年述职之前,不要再有意犯错,让御史抓住把柄,最后只能落个功过相抵了。”谢瑶提起此事,就觉得十分歉疚,“你出身吴郡大族,又殿试高中,贵为进士,连年政绩皆优,本可以仕途通达,何必定要做长安县令?”

“这可是为难我,不犯错那就要升去神都了。”陆游原苦着脸连连摇头,“我无意仕途,能做个长安县令已然满足,不想换地方。”

谢瑶语塞,叹了口气,又柔声劝道:“既然无意,那便离开吧。人生苦短,韶华易逝,你何苦勉强自己在宦海中挣扎?”

“你在长安,我就该在长安,这才是没有虚度年华。”陆游原笑得洒脱,又故作可怜道,“谢巡按,每次见面都要劝我离开,我不嫌烦,你说着也累啊。真为这么点事,累坏了你,朝野上下不知要有多少人来骂我。我一张嘴说不过这许多人,看来只有跪地求饶,才能不被唾沫星子淹死。”

谢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陆隽书,我劝你离开,是为你好。”

“我知道。”陆游原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留下来治理长安县,让你不必为县中大小事务劳神,也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又怎能强求我领情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谢瑶几番张口要说话,都因觉自己理屈词穷而作罢,最终只得笑道:“好,我说不过你,此事容后再议。眼下,有劳陆县令尽快回转县廨,着手调查康和杀亲一案。”

“顺便想想,这功绩该用什么错处抵消。”陆游原狡黠一笑道。

谢瑶皱眉嗔他,“你这人!”

陆游原收起玩笑神色,认真地道:“谢瑶,士为知己者死,我陆隽书既引你为平生知己,自当以所学相酬。留在长安,是为成全自己,而非你耽误了我。”说完,转头看了眼天色,对谢瑶道,“公事在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他转身离开,洒脱不羁,步伐轻盈,并无任何辗转留恋,仿佛他对谢瑶,真的如方才所言,只不过是一腔热血酬知己。

但谢瑶知道不是,陆游原自己也知道不是。

然而,除此之外,两人都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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