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乔伊刚把小宝送到幼儿园门口，就看见老太太已经来候着了。
她知道老太太一直不希望她和沈怀年离婚，只怕今儿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但乔伊心里已经做了打算，所以看着儿子平平安安地进了学校后，才回头朝着老太太款款一笑：“奶奶。”
“小伊啊。”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两个人沿着一旁的街道慢悠悠走着：“奶奶知道，你向来是有主见的人。所以今天奶奶来也不是想说其他的，只是这段时间你和怀年都很忙。要是你放心的话，就让小宝跟着住些日子，我也好方便照顾。等什么时候你们忙完了，真的确定要离婚，奶奶再把孩子交到你手里。你看怎么样？”
乔伊明白老太太的好心，停下脚步道：“奶奶，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你是小宝的奶奶，我当然没有任何不放心，更何况这些年你帮着我们照料的日子也不少。只是最近小宝的病渐渐好转，我担心……”
“不用担心。”老太太已经都考虑周全了：“放学的时候我来接小宝，等你什么时候忙完了再来奶奶那里把孩子接回家就可以了。一来你也不用每天都那么赶，二来我也想趁着自己还能活动，能帮一点是一点。”
“奶奶。”
乔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激之情。
只能给老太太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
“傻孩子。”老太太年纪大了，最不习惯这些人情世故，一点点痕迹都能让她红了眼睛：“说什么谢不谢的。我答应过你父母，要好好照顾你，可这些年却让你吃苦了。”
“没有。”乔伊拼命摇头，努力地让眼泪不流出来。
尽管老太太对于离婚的事情只字不提，可乔伊心里明白，她还是期望能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至少对于孩子来说，是好的。
可乔伊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想让孩子成为自己的束缚，也不该让孩子成为这样的束缚。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单独存在的个体，他们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未来。
告别了老太太后，乔伊就直接拦车去了手里名片上的地址。
那是前几天周学海推荐给她的一家律所，就在羊城郊区和市区的交界处，不算多繁华但也不冷清。周围民房临立，车水马龙，律所就坐落在马路边一栋五层楼高的商业楼里。
商业楼刚刷了新漆，从外表看上去焕然一新，可乔伊还是能一眼从楼道里看出这栋房子的年龄来。
律所就在二楼，乔伊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找到了，然后伸手敲了敲门。
“是乔律师吧？”紧闭的门被打开，一个男人灿烂的笑脸迎面而来，他伸出手表示友好，声音洪亮道：“大家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欢迎我们的新同事！”
砰的一声，礼花四射。
乔伊被吓倒了，愣在门口硬是没有走进去。
只是礼貌性地伸出手，刚握了握就被男人拉了进去。
哗啦啦的一下子围上来五六个人，每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看上去十分热情：“乔律师，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你了。”
“对啊。上次那个仙人跳的案子翻的实在太漂亮了！”
“现在圈子里可都是你的传奇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场面一度堪比大型追星现场。
“好了，你们不要吓着人家乔律师。”人群的最后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围着乔伊的几个人才终于安静了一下。他大步上来，表现得十分友好：“乔律师你好。周教授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了，欢迎你加盟我们盛华律所！”
乔伊认真打量着这个人。
四十开外的年纪，穿着打扮也轻松惬意，脸上的胡子刮得很干净，笑容真诚友善，就是体型有些微胖。她想起老师的描绘，忙伸手打招呼：“陈总你好，我是乔伊。”
“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总啊。”陈涛哈哈大笑，十分随和地缩回手：“我们这里是个小律所，也没有什么大的规矩，你和大家一样叫我一声哥就行了。你的办公桌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好让人去购置。”
乔伊很是受宠若惊。
来之前她都已经做好被集体无视，甚至是吐槽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在网上大家都她的评价都不是很友好。
但没想到，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这是你的名片。”陈涛亲自把一盒子名片交到乔伊的手里：“有什么问题，及时提。”
乔伊赶紧站起来接过名片，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总法律顾问？陈……陈哥，你是不是弄错了？”
“错不了。”陈涛心中有数，单凭她能拿自己的前途来为已经过去多年的案子来翻案，这一点业内就很少有人会做到。再者，又是周学海教授力荐的人，陈涛自然信得过。
他叹了一口气，口吻有些凝重：“这些日子律所流失了不少客户，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周教授说你几年前就已经拿下了企业顾问职业资格证，这个职位非你莫属了。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就当挂个职，就行了。”
乔伊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只能先暂时勉强应下。
按照老规矩，律所为乔伊准备了迎新party，因为经费有限，所以就在公司内部简单地准备了一场聚餐。
算不上多隆重，也没有很多人参加，可这却是乔伊有记忆力以来遇到过最温馨的场面。
因为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大家都是以水代酒。乔伊高高地举起水杯，被大家的笑容所感染，很快就融入了进去，“来，我们欢迎乔律师加入这个大家庭！干杯！”
“乔律师。”刚坐下，身边一个看着年龄不大的小丫头就径直开口说道：“刚刚我看你抱了厚厚的一叠资料，是不是又接了什么新的案子一并带过来了啊？”
大家都把视线看了过去。
像盛华这样的小规模律所在羊城其实是很常见的，不说上百家也有五六十家。大家平日接的官司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自然收入也很微薄。再这样下去，律所还没有倒闭人估计就饿得差不多了。
所以大家都希望乔伊能有一些大的案子过来。
“算是吧。”乔伊点点头：“的确有一宗陈年旧案一直积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我打算向法院递交申请书，继续把案子审下去。”
“又是以前的案子啊？”乔伊对面的中年男人大大咧咧地爽朗道：“是什么大案子？收入怎么样？”
咳咳咳。
陈涛敲了敲桌子，眼神示意。
关于这个案子，他已经听周学海简单介绍了一些过程，想翻案其实很难。
但他就是佩服乔伊这种明知难，却还是要迎难而上的坚韧态度。
在律师这个行业里，态度和真理是影响未来的重大因素。
乔伊也不打算瞒着大家，起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将文件夹抱在怀里，然后人手给了他们一份：“这个案子错综复杂牵扯的人物也比较多，所以还需要大家的帮忙。不过你们放心，不管案子胜诉与否，我都不会少了大家那份。”
“我靠！”小丫头看着卷宗，就气得拍桌子跳脚大骂：“这太特么卑鄙无耻了，竟然还装什么精神病！我看这种人就该直接送去精神病医院，让他在里面呆个四五年，变成真正的神经病！”
大大咧咧的男人也是眉头紧锁，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这个叫马阳的，我好像有点眼熟，是在哪个案子里也有他。不过后来我的当事人说事情已经和解了，所以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什么眼熟不眼熟，就是那个什么实业有限公司的那个富二代嘛。”另外一人也接话说道：“这几年我们前后收到了好几宗关于他的案子，结果最后连流程都还没有开始走，他们就和解不了了之了。”
乔伊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可以把这些卷宗都给我看看吗？”
“乔伊。”陈涛看她着急，在一旁冷静说道：“这些卷宗整理也需要时间，先不着急，等明天我让人准备好了再给你。如果我们能拿下马阳这个案件，那以后律所在圈子里的地位就不可同日而语。你放心，不管是为了公平正义，还是律所未来，我们大家都会团结一致帮你把这个案子打赢！”
围着桌子团团坐的几个人，纷纷坚定点头。
那一刻，乔伊有些泪目。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所有人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