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去，只见盛妤洁端着马克杯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表情平静地望着他，“怎么还没睡？”
“哦。”他从方才的氛围里跳脱出来，清了清嗓子，“打了个电话。”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意，“给笑澄？”
如此直白地被人道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着错过了回答的时机，倒像是直接默认。
盛妤洁倒像是无所谓般地笑了笑，“早点睡吧，按照剧本，明天我们不是还有安排吗？”
闻言，卓砚青不由得愣了愣。
“我已经决定不按照剧本行动了。”他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同时也诧异于她的平静，“你之前不是也不能接受吗？”
本以为盛妤洁和自己是同一阵线，她甚至有公司做靠山，理应会反对得更加激烈。
然而，她却不知何时已经独自消化了这件事。
盛妤洁仍然站在那里，维持着与他的距离，拿捏着音量，让他恰好能够听清，“你以为节目组真的是花钱请我们这些人来谈恋爱的？”
卓砚青的表情变得迷惑起来。
“如果是专门撒狗粮，请几对真实的明星情侣来做节目，岂不是更有看点。”她说得有板有眼，条理清晰，“在最终选择前，节目组必须增加cp间的不确定性，增加受众，才是剧本真正的目的。”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盛妤洁却迅速地再度开口道，“而且，难道你不想知道，倪笑澄到底会不会吃醋吗？”
“……”卓砚青一席话顿时卡在喉间。
“我很感谢她的出现，让我们可以顺利解绑，所以，也让我给你一点建议。”盛妤洁的表情和语气都毫无破绽，仿佛真的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色来看待这份关系，“她已经习惯了你的存在，现在身边又多了一个方淮景，根本感受不到危机，长此以往，不利于你速战速决。”
他几乎要被她给绕晕了。
“所以，我建议你将错就错，按照剧本进行下去。”盛妤洁得出了结论。
“等一下……”她说的话愈发难以消化，他只能举手叫停。
她的这些说辞和建议，似乎都是建立在某一个基础上才得以成立的。
他为什么要在乎倪笑澄会不会吃醋呢？
如果答案不够明晰，那么扪心自问，他到底在不在乎？
是的，他在乎。
他几乎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她是否会在意他身边有别的女生存在。
“难道，你自己还没发现吗？”她叹了口气，“我本以为，你在做出‘不按剧本行动’这个决定时，就应该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
仿佛有人在背后用力地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便摔出了重重迷雾，看清了这些日子以来，左右自己心情的根源。
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呢？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会在意她身旁有其他男人出现，才会介意剧本中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剧情，才会时不时就想起，不在身旁就想念。
盛妤洁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扬起一丝落寞的笑容，轻声道——
“你喜欢倪笑澄，不是吗？”
※※※
明白了“喜欢”这件事，事情却并没有变得更容易，反而因为喜欢的对象不在身边而愈发抓心挠肝。
于是，寂寞难耐的深夜，卓砚青先是狂画了一堆设计稿，后又因为不满意而统统作废，最终自暴自弃地躲在被子里看起了前几期节目，试图寻找倪笑澄也喜欢自己的蛛丝马迹。
头几期恰好是“倾城cp”当道，剪辑师也不遗余力地给了许多镜头，弹幕齐刷刷地“原地结婚”、“早生贵子”，看得他龙心大悦，给每个cp粉的评论都点了个赞。
视频刷完，他又去看微博话题，有粉丝画了同人条漫，评论一众cp粉点赞叫好，卓砚青一时没忍住也点了个赞，被眼尖的粉丝发现，大半夜就立刻刷刷上了热搜。
“妈耶，正主嗑自己cp是什么操作？”
“卧槽，我们嗑到真的了？！？”
“激动！！！这是间接承认恋情吧？！我已经把民政局搬来了求你们原地结婚！！”
始作俑者因为太困直接睡死过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赞惹来了轩然大波。
翌日，倪笑澄起了个早，刚洗漱完毕，便听见有人敲门。
她打开门，只见苏棠捧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一个林萱。
偶像出身的林萱，无论资历还是年纪都与倪笑澄相仿，在剧组里算是为数不多的、能聊得来的朋友。
“快进来吧，你们都吃了吗？”倪笑澄侧过身子，将两人让了进来。
“我已经吃过啦。”苏棠将手上的饭盒放在桌上，“我给你拿了粥和生煎包，你看你喜欢吃哪个？”
“都吃。”倪笑澄满意地摸了摸肚子，今天可是一场硬仗，不吃饱点怎么行。
苏棠利落地拉出一张凳子，“行，那你就坐在这儿吃吧，我来给你弄弄头发。”
倪笑澄刚吃了口包子，便听见林萱一脸兴奋地开口道，“嘿，你和卓砚青是来真的？”
“……”这口包子没来得及嚼便直接滑进了喉咙里，倪笑澄一边敲着胸脯，一边喝了一大口粥压惊。
“怎么，被我说中了？这么激动。”林萱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继续调侃。
“怎么突然提起他啊。”倪笑澄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
“你不知道吗，你俩又上热搜了。”林萱笑眯眯地亮出手机，点开微博热搜，“昨天大半夜的，卓砚青给你们的cp条漫点了个赞。”
“什么条漫？”苏棠拿着夹板，也忍不住凑过来看，“哇，这画的是婚后生活吗？”
林萱冲她挤挤眼，“超甜的有没有！”
“真的……我好像get到了……”苏棠一脸痴笑。
“好、好了啦，别看了，那个白痴一定是手滑了。”倪笑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耳热。
“欸，我觉得淮景哥的电话一定被打爆了。”苏棠露出同情的神色。
倪笑澄脸上的高热还没褪，脑子自然也转不过来，“什么电话？”
“还用说吗，娱记打来的啊。”林萱快人快语，捏着鼻子模仿道，“‘方先生您好，贵公司艺人倪笑澄小姐是否真的和卓砚青在一起了？’”
“……”
……
“没有，谢谢关心。”方淮景语气平静，“就目前来说，倪笑澄还是单身状态，至于他人的行为，我们不便置评。”
“那也有可能是卓砚青单方面在追求倪笑澄了？”电话那端显然还没有死心。
“这个问题，我建议你们直接去询问他本人。”
作为经纪人，方淮景已经很习惯于处理这样的问题，摆明立场，撇清关系，不相干的一律不留余地。
然而他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儿应该反其道而行之，给予媒体暧昧的想象空间，顺势将cp炒起来，才能让cp粉的黏着度更高，从而带飞倪笑澄的人气，真正吃到节目的红利。
可是，他却还是选择了单方面把话说死。
……
“你以为这样是在保护她吗？”
“你在害怕什么呢？”
“淮景，你太自私了。”
……
俞畅曾经说过的话忽然在耳畔响起。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髓深处泛起一丝眩晕，他用力地甩了甩头，似乎要将那些杂念与过往甩在身后。
推开门，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他睁开眼，却见她站在走廊的那一端，正怯怯地朝他这里看。
“怎么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迈着步子走到她跟前站定了，又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时间快到了吧，吃饱了吗？”
倪笑澄点了点头，满脸的欲言又止。
“对了，我手机好像出了点问题，电话打不进来，有事给我发消息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她的神色。
“真的啊？电话打不进来？”闻言，她忽然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他看透了她的小心思，险些忍俊不禁，却还要板着脸问道，“我电话坏了你为什么这么开心？”
她赶紧敛了笑意，“没有没有，我觉得很遗憾，这得耽误多少工作啊。”
许久他都没搭腔，她垂着眸子，正想心虚地看他一眼，忽然便感觉到一只大手落在发顶，带着温暖的力道，轻揉两下——
“走吧，开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