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地站在那里,心里涌动着一股不知所措的暖意,直到工作人员轻声从旁提醒,让她再次确认,信箱里是否还有东西。
倪笑澄将手伸进狭窄的箱门中,起初只觉得空空如也,而后又稍稍往里探了探,指间蓦然传来一丝与周遭不大相同的触感。
她心中一动,又将手指往前够了够,竖立于邮箱内壁的信封这才“啪”地一下倒在了手背上。
霎那间,她的心狂跳起来,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手指好不容易才将信封取了出来。
这个信封与方才那个一样,上面没有收件人与落款,甚至连信封都薄如蝉翼,里面似乎没有任何东西。
倪笑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倒灌入肺,脑子也清醒了几分,随即低她下头,用颤抖的手,将信的封口缓慢地拆开了。
然而,这个信封,似乎真的是空的。
她怔怔地看着撕裂的封口,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掏了又掏,却哪里有什么信的痕迹。
脑子里一团乱麻,倪笑澄只觉得鼻尖蓦然涌上一阵酸意。
这人不来也罢,还没心没肺地打什么哑谜,这不是作弄人吗?
顾忌着摄影机还在录制,她埋着脑袋,硬生生地憋着一包泪,负气将信封一甩,里面却忽悠悠地飘出了一张粉红色的小纸片来。
她连忙抬起手,用袖子一抹眼睛,弯腰将那张小纸片捡了起来。
纸片皱巴巴的,上面尽是工整的折痕,仿佛被人认真地收藏过,上面工整的手写体已然有些褪色了。
“心愿兑换券。”
她笑着轻喃出声,汹涌而至的泪水瞬息间模糊了视线。
寒风将纸片的一角撩起,倪笑澄这才发现,纸片的背面赫然有字——
“接电话。”
稍显潦草的字体撞进眼帘,一时间,她只觉得头脑发热,即刻便奔向在场的工作人员,急切地发问:“不好意思,虽然现在节目还在录制中……但我可以先拿回我的手机吗?卓砚青可能会给我打电话!”
工作人员还未来得及请示pd的意思,只见pd自己便举着倪笑澄的手机来到了庭院。
“响了有一会儿了。”pd将手机递了过去,随即向摄影师打了个手势,示意近景拍摄,又对倪笑澄道,“准备好了就接吧。”
“谢谢。”她握着嗡嗡作响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闪烁不止的“小学生”字样,泪珠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在pd的示意下,倪笑澄重新回到了庭院中央。
她站在光线聚焦之处,用颤抖的手指摁下了接听键。
可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她忽然又觉得有些后悔。
阮小芸苍白憔悴的面庞浮现在倪笑澄的脑海,她手一抖,险些弄掉了手机,只听熟悉的声线混合在沙沙的电流音里,猝不及防,直达心底——
“倪笑澄?”
背景音稍显嘈杂,吐字间,他气息听起来有些短促,似乎不确定接电话的人到底是谁。
她握住手机,紧紧地贴在耳畔,几近于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却抿着双唇不敢说话,然而,略带颤意的呼吸声,终究是将她出卖了。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接。”他表面上抱怨着,语气里却有一丝委屈与释然,“你不是说不关机,也不静音吗?”
不知何时,风已经静了下来。
纵然如此,腮边的泪痕依旧触手冰凉。
“嗯。”她低低地应了声,掩起那些悲伤的情绪,扬声道了句,“你不知道节目录制过程中,不能带手机吗?”
“可是,你还是接到了。”
听着他声音当中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喜悦,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起了阮小芸。
——“真相如何,我并不关心,如果你真的重视砚青的话,你就该明白,卓家再也禁不起丝毫的风浪了。”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倪笑澄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卓砚青似乎愣了一下。
“因为情况特殊,我来不及写信。”纵然如此,他还是一鼓作气地继续说着,这些台词仿佛依旧私下演练过千万遍,一旦临场却仍然无法发挥自如,“所以,我想以这种方式,直接告诉你。”
——“如果卓家垮了,你就是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
“不必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勉强维持语气平静,“你不是已经退出这个节目了吗?”
——“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不可能进入卓家。”
工作人员开始面面相觑。
原本还在思考该为这个甜中带虐的桥段加什么特效滤镜,而刚才还着急着要接电话的女主角,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翻脸不认人了。
“笑澄。”受限于通讯不畅,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须臾过后,他仍然选择郑重地向她告白,“我喜欢你。”
“对不起。”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断他,用尽所有理智,才将那些翻涌的悸动死死压住,“豪门不适合我。”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之间毫无瓜葛。”
就在这一刻,站在摄影师旁的工作人员忽然觉得额上一凉,他诧异地抬起头,只见一些纯白晶莹的碎屑,自漆黑无垠的夜空里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下、下雪了?”在场的人们兴奋地相互确认道。
“天呐,真的下雪了!”
这雪下得断断续续,零星得未成气候,然而它在此时此刻忽然来临,如有使命在身一般,被赋予了更加梦幻的意义。
它本应该将这告白之夜的浪漫气氛推向极致。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须臾的沉默过后,她听见电话那端仍在锲而不舍地猜测道。
“你怪我没有按照约定跟你见面吗?”他似乎还笑了几声,仿佛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来驱散不安,“小气鬼。”
她仍然沉默地站在那里,泪水似乎已在腮边凝成了冰,就连空气里都仿佛混着冰渣,呼吸间全是痛意。
碎雪纷扬,月光朗照着通往花屿山别墅的小径。
这条路被树荫遮蔽,车辆无法通行,亦是登山健步之人常走的一条路,入夜之后,因为部分路灯失修而有些难行。
媒体们都在大路附近蹲守着,唯有这条小路能够避开记者,直通花屿山别墅后方庭院。
卓砚青独自摸黑循着路,他将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一边加快了步子。
“再给我十分钟。”他喘息着跨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不,五分钟就好。”
他已经能看到花屿山别墅的灯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