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疆单于的儿子经常调奸长曌的妇女,但碍于天疆部落势力庞大,朝廷不敢轻易下手。也就放任了他的这一行为。碰巧一日他正调戏一名有夫之妇,还把人家要保护娘子的丈夫打得呕血不止。“让开,别撞着!”
近在他们三尺之遥时,楚绣聿单手抓鞍便从马上弹起,硬是将漠蛮原地踹飞。甚至还在地上滚了几圈。漠蛮还没看清来者何貌,欲要起身就感脖上冰凉。他说着拗口的汉话,“今日你杀我,来日阿父便屠尽长曌,奴役满门汉人!”
早时楚绣聿行侠仗义事了拂衣去,晚受柳鞭之罚皮开肉绽鬼哭狼嚎。楚绣聿不服,嚷嚷着“赫连早该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要他拿命来,又有何过!”“天疆已扰长曌七年之久,今上早该反击!”“就算叔父您今日打死我,侄儿也不认错。”
楚文亭深吸了一口气,气得浑身都在发抖,直接让负责刑罚的人下去,他亲自管教“好侄儿”。“臭小子朝堂敢立军令状你还有理,几条命够你嚯嚯!”多年之前,楚绣聿便跟随叔父楚文亭屡上战场,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不久天疆之战打起,楚绣聿为护五城池被迫陷入长期防守困境,以金曚为首自组先锋队为楚绣聿所在的主力之师打掩护。“如果你能活着回来,你就是我未来的副将。”
他分“右中左”兵三派,命金曚率右翼之师包抄敌师火力较弱处破此包围之计。楚绣聿趁右翼正面诱敌佯装退兵从后方一举攻破敌方主力攻击点,攻其阵而乱其心。借地利人和,一战灭天疆。八年过后,楚绣聿继楚文亭“将军”的世职,同时兑现了当初在战场上让金曚作他“副将”的承诺。“我信你,莫辜负。”
日子过得太快,人事经不起消磨。它找上了金濛。那是金濛从未见过的东西。非仙非鬼,却能满足他的愿望。“你才应该是那个位置上的人。”
它告诉金曚只需要一支簪子,金濛便能成为长曌的战神。后面他才得知楚绣聿死了,包括跟随他的所有人都死了。楚绣聿指尖凝焰,烧净了金曚最后的痕迹。火光映在他的瞳孔里。另一边无常院范无赦正和谢必安对弈。范无赦:“你心乱了。”
黑子一落,棋盘定局。谢必安笑。“大人,楚差使来了。”
他将金曚的往事簿吩咐给传话的小鬼让它带给楚绣聿。“不进来说?”
“无须多言。”
谢必安一拂袖,盘上空空,棋盒满满。“八爷,咱们再来一局?”
楚绣聿看过金曚的生死簿,他的死因是一场怪疾不治身亡。若是病死,那他的阴魂也不该碎裂至此。那不是让金曚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金曚逆天,生魂下地;阎王大怒,水牢分尸。楚绣聿有点想笑,又实在笑不出来。那时前线吃紧,但长曌还算太平。金曚没入伍前是个要饭的,恰好看见朝廷的征兵榜文。只当个杂役也能有六百钱。若是杀敌了,就能再多三百钱。于是金曚毫不犹豫就把自己卖了。他第一次感觉到手上沉甸甸的。金曚给自己买了一碗阳春面还有一笼肉包子,拿起筷子囫囵吞咽。还没吃几口,就觉得腹胀难受,恶心的想吐。吃冷馒头的时候硌牙,但不至于让胃连续抽搐。他把剩下没吃完的包子塞进了口袋里打算拿着路上吃。剩下的钱还是花不完,金曚便分给了和他一样的街角乞丐。刚入军营时的金曚被曾经长曌的地头蛇看上做小弟。那人见他不肯,便把他打得浑身是伤。第二天楚绣聿知道了,连忙让郎中给金曚用了军营里最好的药。等他好了能走路的时候,别人就告诉他,楚绣聿替他讨了说法。当日找上打伤他的人又硬生生给人打断了三根肋骨,那人鼻青脸肿的还被楚绣聿下令“逐出军营”。后来楚绣聿惨死。他死了,金曚日日夜夜都能梦见他。梦里是当初楚绣聿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提拔为自己的副将。“恭喜金将军。”
是将军,不是副将。“贺喜金将军。”
它告诉金曚,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一遍又一遍。金曚被蛊惑。可它不知道,在金曚征战考察地方的时候,得到了一种炼制情蛊的妖法。当地恰有一名女妾和楚芸云八字相合。他让人将蛊寄于唐家,让他把这根种进那女子的身体里。威胁他。此人欺男霸女,杀了他家新嫁女妾的心上人。待她死后,唐家也必消亡。情蛊已成,还差信物。“我杀了我的贵人。”
他砸了身边所有的东西。“福份也就到这了。”
金曚觉得还是他当乞丐自己捡到的冷馒头香。这沾了血换来的名誉就和当初放进口袋里的肉包子一样。发臭。卓满在院子里等了好久,听到脚步声就打开了门缝往外瞧。“满哥。”
一道声音倏然从背后响起,卓满不由自主的手足无措。这个称呼只有小凌子和将军私下的时候会这么叫他。楚绣聿:“你和卓凌为什么不去投胎?”
气氛出奇的安静,卓满先开了口:“有一个兄弟性子急,我不放心。”
他冲楚绣聿微微一笑。大门被卓凌打开时正和站在院里的二人碰面。“小凌子可算回来了。”
“老大今天回来得早,你们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你上次说咱们这儿的酒难喝,我就赶阳间找你经常说的‘玉浮梁’一趟。”
“还别说我运气真好,店家说就剩这三坛,我就一下子都给拿回来了。”
楚绣聿和卓满沉默对视,没有言语。都在听卓凌说话。很久以前也有类似的情况。他从战场上下来强忍疼痛,坚持回到帐篷。楚绣聿刚吩咐完侍卫唤医官,下一秒就整个人陷入昏迷直接垂直栽地。而卓满每次处理楚绣聿的伤口时都会满头大汗。那血都和布料黏一起了,旧伤还没痊愈又添新伤。有的时候卓凌在外面等的着急就会擅闯将军帐。每天在楚绣聿的榻边说一大堆话。卓凌觉得小楚将军虽然是昏迷的,但一定能听见他说的话。这样,他就能快点好起来。楚绣聿不经意向旁边瞄了一眼再回来时一滴泪水就不受控的顺着眼角湿了脸颊。他看着完好无损的满哥和小凌子站在他们的面前。明明应该是高兴的,眼眶却湿润了。“好酒,真是好酒。”
楚绣聿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上了沙哑。好久,真是好久。楚绣聿亲眼看见有只走尸从背后偷袭卓凌。当他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卓凌被一掌挖穿了心脏,胸前的那一部分肉都是空的。他的遗言只有一句:“我不后悔,将军您要活下去。”
投胎若是误了时辰就会变恶鬼。除非有很大的执念。卓满干咳两声,柔声说道:“你昨天没回来,还不知道楚姑娘已经投胎了吧。”
“这下你就能放心了。”
卓满得知楚绣聿被金曚所杀,余部皆被平叛金军歼灭。心灰意冷之下便选择了服毒自尽。楚绣聿以前听过卓满讲起他生前的故事。他问:“你后悔吗?”
卓满坐在席子上,斩钉截铁的说道:“从未。”
他们同在一个战场,虽然说卓凌的年纪小却很有胆识,楚绣聿非常欣赏他。交谈之间才得知原来给他疗伤的医官竟还是卓凌的兄长。行军遇到缺水断食时,士兵不全吃饱,楚绣聿便不尝饭食。只偷偷都让负责分发口粮的人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分给卓凌吃。少顷,卓满抬眼看他,说道:“小凌子也是。”
记忆缠绕心头敏感得楚绣聿鼻头都酸涩了。卓凌抱着酒壶,身上也跟着沾染了一股醇厚的酒香。楚绣聿用发抖的手捂住了发酸的眼睛,昂头的时候嘴角又有弧度上扬。他笑的畅快。又比哭难看。卓凌偷偷挪步到卓满跟前,凑着耳朵小声说道:“老大这是太久没喝过好酒,大喜过望了?”
木头卓凌还没意识到楚绣聿恢复了记忆。卓满也没戳破他的情况,眉头微动。楚绣聿扭过头抹掉了眼角即将溢出的眼泪,回头旋即正色道:“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