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饭菜,再一次被坤凤宫退了回来,半分没有动弹的痕迹。
玄渊听到消息的时候,立马便没了心情再批奏折,“祝明朝不是已经开了药吗?如何皇后还是半分不见好转?”
程玉是宫中老人,颤颤巍巍的捡起玄渊掉落在地的奏折,先皇在那一晚浑身溃烂中驾崩,是程玉说的,那一晚,只有贵妃来过,所以先皇,只能是贵妃害了的,依着这样的功劳,玄渊自然是将他给继续留用了,保留了他大总管的位置,依然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皇上,要不,老奴跑一趟?”如今几大尚书都在,即将入秋,年阶已经来了奏折,与郑国的之间,究竟是战事和?大家正在讨论的激烈,玄渊着实是无法脱开身。
玄渊看了看程玉,“去吧,最好是把祝明朝找来回话!”
“是,奴才遵旨!”
勤政殿的大门被关上,程玉不着痕迹的舒了一口气,都是先皇心狠,连着设计害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就为了这个二殿下,本以为是给自己造出来的长生躯干,不曾想,却被一朝反噬。
可如今程玉将这位新帝伺候久了,才真正的感受到,究竟谁才更狠一些。
程玉到的时候,年汀兰已经颤巍巍的坐起来晒太阳了,就在院子里头的躺椅上坐着,穿着单薄的衣衫,发髻也是松垮的散着,看起来很是慵懒随意,哪里还有半分中宫皇后的模样。
“娘娘,这日头毒得很,娘娘还需小心些晒。”程玉也是看着年汀兰长大的,这个小丫头从小便是调皮的,长大了,到是越加的沉稳,只是如今这模样,让人看来略微有些心疼。
听见程玉的声音,年汀兰这才睁开眼,笑了笑“是程公公啊?青鱼,去拿些容花糕坊做的点心。”
年汀兰如今喜静,身边也只留了青鱼一个人伺候,这会子将青鱼也给支走了,便只剩了她与程公公两人。
眼瞧着青鱼没了影,程公公这才又开了口,“娘娘,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将心情放开一些,许多事,便能看得开了。”
年汀兰虚弱的笑,“程公公,你想不想出宫去?”
年汀兰忽然这般问,她没有多少时间浪费,能见一个人,能保一个人,那便是最好的,这程公公,打小对她便不错,她不想他不得善终。
程玉略微一愣,出宫?出去又能做什么呢?
当年他还不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他的师父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师父性子怪,在皇上那里不顺心了,便要拿他们这些徒弟撒气。
有一日,他又因为一件极小的事儿,被师父罚跪在正午门,手里还有皮鞭抽打,有幸遇着了逃课出来的年汀兰,施以援手,最后甚至还将先皇引来,让先皇看清了师父的脸面,至此,他程玉才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但是先皇生性多疑,程玉那一次,记了年汀兰一份恩情,二人却并没有过多的结交。偶有接触,那也都是在先皇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程玉急着年汀兰的这份恩情,但是年汀兰却并没有当真要他还过。
就是先皇驾崩一事,年汀兰也只是在给程玉送的点心里,多放了一些盐,旁边附上了一张纸条:取用随心!
程玉喜欢吃点心,喜欢的还是甜口儿,这盐巴放在篮子里,意味着什么,程玉只是稍加思索,便能想明白了,这盐是加还是不加?都取决于程玉他自己。
程本不想动手的,只是那一晚,贵妃实在是太过嚣张,程玉知道,若是自己不动手,一旦年汀兰与玄渊错失机会,这贵妃得逞,四殿下登基,哪里还有他的事儿?
所以,程玉还是将那些盐,洒在了纱布条上,等到先皇睡着之后,程玉将被子盖在了他身上,随着身上的汗渍分泌,布条被打湿,那上头的盐,便会开始腐蚀伤口,让先皇,疼痛难忍,烧伤就此无法逆转。
程玉并不觉得他这是在帮年汀兰,这不过是他站队罢了,站对了,他依然是他的太监总管,站错了,那便是万劫不复。
索性,他的运气好,站对了!
“娘娘,老奴出宫了,娘娘怎么办?”程玉在年汀兰这里其实没有多大的作用,但他总在想着,只要他在,至少玄渊还能时时刻刻听到年汀兰的消息,一个男儿,心上挂着谁,还不得看身边的人,是怎么念叨的?
年汀兰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听说你曲阳老家,还有一老母与一痴傻的兄长?你想不想回去看看?”
程玉心头一颤,他的老母与兄长?那不是已经消失多年了?如何皇后娘娘又知道了?“娘娘……”
“当年你老家遭遇大洪水,你娘家逼不得已,将你给卖了,这才换了点钱,养活了你兄长与她自己,说来,也是心酸的,你莫要再与他们计较,我命人将他们安顿去了曲阳旁边的富县,你若是想出宫,便去寻他们吧。”
既然有求于程玉,年汀兰自然是早就打探好了程玉的家人,虽然这么些年,程玉一直对其心有埋怨,不曾管过他的母亲与兄长,但并不代表,当真被有心人利用之时,程玉不会心软。
当然,年汀兰将他们换了地方,最主要是想要给程玉一个安然的晚年,一旦程玉想要回去,那么他便肯定是不能再去他老家的。
“娘娘,您这是,不需要老奴了?”
年汀兰摇了摇头,“程玉,你在宫里,护着我、护着年家、这份恩情,我都是记在心里的,可若是,你的这份心意,被皇上发现了,就是我,也不见得保的了你。”年汀兰说的不错,玄渊之所以会留下程玉,无非是因为不知道程玉与年汀兰之间的亲厚,更或者受,玄渊一直以为,程玉之所以会帮他,是因为程玉也看好他成为一个帝王。
程玉面色一僵,“娘娘,娘娘既然已经将老奴的家人都安顿好了,老奴便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娘娘还请不要再想着送老奴出宫了。”
年汀兰久不说话,眼角两行泪流出,这世间的人,总归是这样的,丢不了富贵,弃不了荣华,想要一个人在最好的时候放弃一切,这是多么的难啊!
程玉并不明白年汀兰突然来的两行泪,他不出宫,只是想要在年汀兰需要他的时候,他可以稍微的帮上一把,不用倾尽全力,但是可以至关重要。就像是,先皇那件事一样。
程玉回到玄渊身边,将年汀兰的情况一一说与了他,“祝明朝也没有办法?”
“是,皇后娘娘拒绝进食,无人敢强迫。”
玄渊气着了,手里的折子被他捏成了一团,“那她为何不进食?莫不是一个胎儿,竟有这样大的能耐?”
程玉连忙弯下腰,“回陛下,这也是正常,奴才见着宫里有些娘娘,有孕的时候,的确是不大想进食的,但是大多时候,都会逼着自己吃一些,只是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性子要烈一些,她难受了,便不想吃,这下头的人,也没得法子。不过……”
“不过什么?你卖什么关子?”
玄渊每天都被政事弄得焦头烂额,这年汀兰那里又不让他省心,弄得他如今,是越发焦灼。
“回皇上,今日奴才临走的时候,皇后娘娘在问皇上平日里的喜欢与哪位娘娘亲近,奴才瞧着,皇后娘娘,极有可能是想皇上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程玉的话,让玄渊有些高兴,可也只是一下子,转瞬便想到:
“朕几乎每日都会去看她啊,也没见她对朕有些许好脸色。”
玄渊对年汀兰向来都是讨好的,只是这年汀兰,也不知道是当真身子不舒服,还是存心不理会他,每一次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这让玄渊,实在是又爱又气。
程玉笑了笑,“皇上,这皇后娘娘,可是年家大小姐,从小便是骄纵惯了的,她是什么样的性子,皇上想来,比老奴更清楚,皇上不如想一想,皇后娘娘最是与您好脸色的时候,您是如何做的?”
玄渊皱起眉头,好脸色的时候?在玄渊的印象中,年汀兰对自己不是无视,就是冷漠,她对自己唯一好脸色的时候,怕是只有在从崇明山回京都的路上那段时日了。
“难道,要朕抛下一切,带着她出去游山玩水吗?”
程玉并不再说话,他一个做奴才的,许多事,给主子出主意,只能点到而止,若是哪里出了岔子,那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玄渊颇为苦恼,看了看满桌案的奏折,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还当做了这皇帝,能够轻松许多,不曾想,做了这皇帝,竟是劳累的没有一日时辰,是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的。
忽然想起,自打他成亲以来,似乎都在忙这个忙那个,几乎都未曾在陪伴过年汀兰,说来,她心中不定当真是有怨言的,只是她性子孤傲,没有脸面明说罢了。
想到此处,玄渊想要带着年汀兰出游的念头,是越发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