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旁观(1 / 1)

午夜山林,鸦雀无声。

只有静默之中山风吹拂,不知多久后,几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从密林间缓缓走出。为首那人年貌少年,青衫如玉,正是逸王世子。

几人看了看横倒的一众山贼,又将目光转向木桩上倚靠的两个身影,一人便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瓶,刚要向对方靠近时,那本该昏厥的白衫小公子却忽而坐了起来:

“阿释,我就知道是你来救我了——”

小公子言语含笑,猛然弹起身子,径自扑倒凌释怀中,将另外几人都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对方刚才假装睡觉,却一直用袖掩着口鼻,所以独独没有吸入迷香。

可她又怎知会来人营救,知晓会用迷香?

凌释温和一笑,拍了拍贺南风的头:“此处偏僻,所以来迟了。”

“没有,时间正好。”

凌释看了看枯木上昏迷的宋轩,道:“你们没事吧。”

“他受伤了,我没事。”

凌释点头,又道:“你怎知道防备迷香?”

贺南风笑着抱住对方腰杆:“没有,他身上血腥味太浓,我就掩住了口鼻而已。”

真相当然不是。

其实前尘贺南风嫁为逸王世子妃后,曾在凌释私匣中见到一包桃红色的药粉,入鼻芬芳幽寂,正以为是胭脂拿出要用,只觉天旋地转就晕了过去……

醒后便听照顾床边的夫君无奈解释说,她闻的是一种南洋特有的迷香粉,好在只是干嗅一下,若是点染闻香,没有解药两三天都醒不来的。而这种迷香的特点便是气味芬芳幽寂,跟坊间调配的脂粉相似,成香前后因为浓度不同,气味也不同。

比如点香之初会有淡淡梅花暗香,极其难以察觉,等到变作兰香时,已经深入脾胃肺腑,及至桂花香气,就要迷倒晕厥了,最后是栀子味道,一般人已昏过去,无法闻见。

而这种迷香是逸王早年游历时偶然所得,后来送给了长子,所以贺南风在夜风中察觉淡淡梅花暗香的时候,就立即敏锐意识到是凌释来了。故而才会趁着吸入量少未浓时,假装睡觉掩住口鼻。

然今时的她并不该知晓这些,所以选了宋轩血腥味浓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凌释失笑,摇了摇头,示意手下将宋轩抬起,对方便问要不要也给宋公子解药。

贺南风笑道:“不用了,你们将他先送去医治就行,他箭伤不轻,正好当麻沸散了。”

手下见凌释没有反对,便依言而行,又听贺南风道:“这些人是谁?”

凌释回答:“是我父王留给我的人手,虽然不上寒山,却一直就在附近听候。”

他必定是回山时分发现她不在草场后心觉不妙,其他学生又不当回事,他便只能调动逸王留给自己的后备人手,来四处寻觅。

寒山下草场广阔、山林茂密,找到这里肯定极不容易。

贺南风只假意询问罢了,前尘便是见过这些手下的。此刻不禁心中柔软,拽住凌释的手道:“阿释哥哥,你怎知我不是自己回山,而是被人抓走了?”

凌释侧头一笑,映着淡淡月华颜色,俊美无方:“你押得没错,王先生果然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贺南风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这个,神色不解:“啊?”

凌释含笑看着她,继续道:“于是我就想,你这样贪财的人,将身上值钱物件都下了注,却一直没有回来取,必定事有蹊跷。”

贺南风哑然,她堂堂文敬侯府嫡女,自幼饱读诗书的北燕双姝之一,怎就被看出贪财来了?

随即想起自己一回写信时被对方撞见,虽不知全文,但白纸上计算价格盈余和银两分配的语句太过显眼,全然不似个十来岁的大家小姐,反而更像民间商户的账房先生。当时凌释只淡淡一笑,原来心头早打下她贪财的印子。

何况此番碳柴生意她是要赚七八万两银子不假,却也早相好分出两万给未光,算是答谢对方一番人手辛劳;此外在售卖前就吩咐好卖相好的才越贵越好销给朱门大户,那些零碎的散碳,则可以由未光悄悄分给兆京和周边穷苦百姓。

这般德才兼备的贺三小姐,怎么就成了贪财?

贺南风无奈苦笑,道:“阿释哥哥可真慧眼识人。”

凌释知对方在说反话,又觉她形容神情十分可爱,正不禁暗自忍笑时,就听身后一个刚到的手下道:

“世子,官兵已围在山下了,正同贼寇对峙,我们怎么办?”

凌释虽因留下寻找贺南风,正好躲过山贼下手,但书院里还有一众夫子同袍在,他也不能坐视不管,闻言顿了顿,向其中两人道:“你们先带宋四公子前去医治,其余人跟我从山林潜入书院去。”

他不知大家是提前被下毒放倒的具体事情,但明白一众子弟都是能文能武的如今这样轻易制服,必定另有隐情。逸王所留个个身手不烦,他们又有迷香在,上山肯定能助官府一臂之力。

“是。”

手下拱手,这就开始行动,抬起宋轩要走时,又被贺南风叫住,随即便见对方走到其中一个山贼前,探手从他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来。

“这可是宋四公子的传家宝,不能丢了。”贺南风笑着替宋轩挂回脖子上,方示意可以走了。等两人抬着宋轩走远,才又回头向凌释道,“阿释哥哥,山贼之事,你能不能不要管。”

凌释一怔,神情不解:“为什么?”

他前尘也在中毒之人中,今时因为自己反而逃脱,若是真带人上山解救了书院,岂非,还是剥夺去王先生该有的功名?

贺南风沉寂片刻,抬眸道:“逸王爷留给阿释这些人手,必定是隐秘暗处以备不时之需的罢。救我和宋轩还好,若是在书院出手,岂非就暴露人前了?”

父王留给自己的这些暗卫用途隐秘,凌释当然也知道,但若为此就弃师生一众于不顾,他却是如何都做不出来的,于是蹙了蹙眉,道:“你让我就此旁观?”

“是。”

凌释顿了顿,直视着对方:“到底为何。”

她亲生兄长和云家表哥还在书院了,凌释绝不相信为不暴露自己人手的说辞,所以其中必定有别的缘由。

贺南风抿了抿唇,道:“因为你不去,也不会出什么事。”

凌释不解。

“这么说吧,”贺南风迟疑片刻,道,“阿释哥哥来救我当然好,但阿释哥哥如果没有来,我和宋轩也不会出事。就像我们现在不上山营救,大家也会没事一样。”

所以,没有必要多余犯险,将逸王的安排提先暴露人前。

凌释愕然,凝眉道:“你是说,我不来,你们也有办法自救。”

这样的理由说出来,是有伤感情的。就像他方才出现时,贺南风分明那样开心,却转头就道,你不来我也没事。

但为了说服对方,她不得不行此招。

“不是我们,是我。”贺南风沉吟道,“因为我早知,山上会安然无事。如此剩下这几个毛贼,完全可以买通。”

这倒是事实,她先前能用一半的玉佩换到金创药,就能假装用另一半诱惑对方留住自己和宋轩的命,只要走出林子,一切都好办,何况未光的人也会很快问讯赶来,她丝毫不怕。

凌释是看见她方才拿回玉佩的,自然也隐约猜到对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摇摇头一笑,道:“你怎知山上会安然无事。”

因为,我如今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她现在还不能告诉对方这些,于是贺南风也是一笑,缓缓道:“因为,我相信王先生。”

凌释一怔:“王先生?”

“对,”贺南风笑道,“王先生早年上京,曾和我父亲交往不少,之后便常听父亲提起,说先生文武双全,智慧绝伦。有先生在,几个毛贼算什么。”

难怪她下午那样确信宋轩会输,毕竟王先生习武之事寒山上下,尤其学生全无人知晓,赛马射箭时通通下了大跳。若说贺南风因为贺佟的话,对王守明恁般了解所以信任,也讲得通。

但真的就确信到这般地步么?凌释将信将疑地看着对方,片刻,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什么。”

贺南风笑道:“我若知道,也是先生告诉我的。”

也就说,是王守明早有预料,并不知为何叫贺南风知晓。听着虚浮,但凌释眼下也无法去确认,只好沉吟道:“你知道,你是在拿你哥哥的性命冒险。”

“我知道,”其实贺佟认识王守明不假,但却一直埋怨对方取笑自己酸腐,更不谈如此赞誉了。但她而今撒谎面不红心不跳,带着吟吟浅笑,“也请阿释哥哥相信我。”

凌释蹙眉,沉吟许久后,终于示意手下退去。

他果然是信她的,贺南风便喜笑颜开地挽住了对方臂膀,脚尖一踮就在他脸颊轻轻一啄:“阿释哥哥真好——”

凌释微怔,随即半无奈半脸红地转过头来,似羞似怨道:“堂堂侯府嫡女,就没个正形。”

他方才还温润如玉指挥若定,现在被这一亲便像个遭人调戏的小姑娘般。一半含羞怨怼,一半又明明乐在其中。

贺南风心头忍笑,昂起小脸越发得意道:“这算什么,世子早晚是本小姐的人,少不了一亲芳泽。”

凌释一顿,脸色更红了些,低声嗔骂道:“轻浮。”

“什么?”

“没什么。”

贺南风一面憋笑,一面紧紧搂住臂膀,将脸靠在对方肩头,两人抬眸,就见不知何时,西天竟露出半轮明亮月华来,独自悬挂半空,温温柔柔又清清冷冷。

半晌,她似想起什么,看着远处缓缓道:“阿释,你有梦到过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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