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两件事(1 / 1)

晌午过后,贺南风回到侯府。

疏影阁几个丫头发觉小姐这趟出门回来,要比寻常沉默许多,独自坐在窗口待了半日,连二小姐过来说话,都推避未见。

但向红笺姐姐询问时,对方又说无事,只叫她们不必忧心。

直到晚间听闻侯爷回府,贺南风才穿好外衫,往书房而去。未及门口,就听得里头父子二人正在谈论国事。言语之间,似乎前几日深夜入宫,是因皇帝又呕血的缘故。

于是近来朝堂对是否由太子监国代政一事,争得沸沸扬扬。

“内阁那些老匹夫也就罢了,一向只知揣摩圣意逢迎讨好,如今连王守明都反对,难道他瞧不见皇上病重么?”

贺佟说着,言语颇为愤恨。凌祁是个雄心不减的帝王,哪怕患病在身也不愿叫儿子分权,实属不足为怪,然在他眼中但凡真正忠心的臣子,都应当为皇帝身体考虑,也为大燕未来考虑,而不是揣摩圣心喜恶,与周璇皇子之间。

贺南风不禁暗自摇头,幸亏她今时已将侯府后宅整顿好了,否则父亲这样毫无顾忌地说话行事,难怪前尘被大房抓住把柄,掀出谋反的罪名来。随即,便听兄长道:

“父亲莫急,儿子认为尚书大人这样做,必有他的道理。父亲不妨将太子代政之事缓上一缓,如此,皇上那边也不至误会父亲与东宫有私。”

贺承宇而今在兵部任了个书令史的闲职,也是贺南风有意请王守明安排的,使得兄长能时常跟随先生左右,接受指点。数月下来,行事倒确实稳重冷静不少。

贺佟却并未听进长子的话,轻哼一声道:“他有什么道理?不过爱惜那头顶乌纱罢了。”

贺承宇不敢反驳,便转移话题道:“皇上六十大寿将至,眼下各国使者入京在即,朝内各部都甚繁忙,父亲不如等万寿节后再提?”

“也罢,”贺佟道,随即又想起什么,语气颇为无奈,“昨儿听李霄阖说,各国细作闻得皇上龙体抱恙,加上近年水旱天灾不断,只怕这回来访都有试探之心。”随即又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惜皇上不愿早让太子主事,稳固国本,如此朝堂未安,又怎么能叫他国臣服。”

自来的中国之地,今由北燕南陈一分为两,周边还有西疆各部、北塞鞑靼、瓦剌诸胡,西南吐蕃以及东面临海各家小国等。国家虽多,但素以北燕实力最强,故而各国遵循五、十两数,依惯例来访,便如汉唐朝拜一般。

然这几年北燕气数下降不少,只怕都暗自生了僭越侵扰之意,景帝也是知晓这点,故而对此番来访之事尤为看重,无论器物、礼制,到房舍、街道修整建设和内外宫人、兵士挑选,都大费心血准备,旨在叫使者们一睹强国风采。所以贺南风才会在西郊庄子,遇到今时沦为小官的萧琰。

贺承宇只好又宽慰一番,随即就见妹妹推门而入,父子俩这才止了朝堂话语,都带上温柔神情问候。

贺南风乖巧施了礼,便笑吟吟道:“南风替爹爹和大哥备了银耳莲子羹,以消暑热。”

说着,便让身后红笺将羹汤盛好,自己一一递到两人手中。

贺佟看得眉眼俱笑,若非顾忌女儿年纪大了,只怕还要拉在怀里逗弄一番,然即便如此,眸底宠爱之色依旧弥散不绝,一边啜了口甜甜汤羹,一边立即笑着夸奖道:

“还是南风贴心,时时都想着爹爹。”

贺南风也笑容满面,看着温柔乖巧无比,等父兄喝得差不多了,方一面示意红笺添汤,自己静静坐在一旁,道:

“其实女儿是有两件事,想跟爹爹商量。”

贺佟不以为意,端起汤羹笑道:“看来这银耳莲子,是不能白喝的。你说吧,什么事?”

贺南风笑着道谢,又看了看自己兄长,方缓缓道:“第一件事是,女儿想让父亲,扶正绾姨娘为侯夫人。”

贺佟本以为是后宅小事,未料竟叫自己扶正姨娘,身旁贺承宇也是不由一怔,看向了自家妹妹。

“扶正绾云?”

“嗯。”

贺佟不解:“这是为何?”

云汐已去十年,侯府从无正妻,不照旧好好的,儿女从前也未提过半句,为何忽然就要他扶正绾云了?八壹中文網

贺南风道:“女儿知晓父亲对母亲一腔深情未减,但侯府总是需要主母理事的。从前是祖母管家,自然不必。而今祖母病重两年余,后宅全靠绾姨娘经营着。虽也做得不差吧,但毕竟身为妾室,迎来送往的多有不便。”

贺佟听着,虽觉颇有道理,还是没有登时应下,便听贺南风继续道:

“何况姨娘近年操持中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者,二姐也大了,若能做侯府嫡女,于婚事大有裨益。大哥和我都不是狭隘之人,自然希望兄弟姊妹都好的。”

绾云若升为正妻,贺凝雪便是嫡女了。以后出门也再不用需妹妹陪着,才有底气。

贺佟是隐约知晓二女儿这些顾忌的,自然听懂贺南风的话,便不由微微蹙眉,也看了看贺承宇。

对方便立即表示无碍:“父亲放心,儿子也希望弟妹更好,不会吝啬这些。”

贺佟闻言沉默片刻,道:“为父知晓你们好心,只我曾在你们母亲灵前发誓,今生不会再另外娶妻,为父不能出尔反尔。”

贺南风知晓他所言非虚,也知晓父亲前尘确实守信至死,便暗暗叹了口气,道:“父亲心有母亲,天地共知,何必为她留那虚名。”

贺佟一顿,不曾言语。

贺承宇也道:“母亲泉下有灵,也希望侯府上下和睦,越来越好,不会在意这般小事的。”

贺佟沉吟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你们都不在意,绾云也素来听话,扶正她也好。”

贺南风甜甜一笑,道:“父亲英明!”

身后红笺不禁腹诽,等二小姐听闻这个消息,不知会有多么高兴。随即又暗暗叹了口气,毕竟论资排辈,若安姨娘当初不曾为老夫人谋害主母,她而今才是扶正人选。都是因缘际会啊,可惜了,否则大小姐贺清嘉同二公子贺玄文,从此也是侯府嫡出,但他们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母亲当年犯错。

正思量着,便听贺承宇道:“那二弟这边,是不是也该……”

贺凝雪一个女儿尚且对庶出讳莫如深,贺玄文毕竟是男子,在外走动更加需要身份支撑。无奈自己姨娘早年犯下不可饶恕之过,性命无忧已是侯府仁慈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给平妻之位的。

贺南风明白兄长所想,嫣然一笑道:“安姨娘如今长居佛堂,算半个出家人。绾姨娘无子,二哥也需母亲照拂。不如由父亲做主,将二哥过继与绾姨娘,想来大姐和安姨娘都不会介意的。”

自然不会介意,贺清嘉同安素若为贺玄文好,感激万分还来不及,岂会因为母子虚名,耽误男儿前程?

贺承宇领会,也点了点头:“如此,便周全了。”

从此文敬候府一门尽是嫡出,放眼兆京内外,也是一方奇景。

贺佟点头,道:“那第二件事呢?”

贺南风迟疑片刻,方抬起头来:“女儿知道自己本不该议论朝堂之事,但还是想请父亲,接下来,先毋要再卷入皇子争夺里。”

贺佟一怔:“你说什么?”

类似的话,王守明曾劝过他不少回,道皇储之事纷繁复杂,而今局势不明便最好莫要惹火上身,便是要插手,也该谋事于阴,成之于阳,哪有这般大张旗鼓被人当枪使的。但贺佟向来自恃并无站队私心,一切行事都不过为了皇上和大燕考虑,故而从不曾听进心里。

旁人也就算了,怎么他深居闺阁,乖巧听话的女儿,也这样讲?随即便看向了一旁贺承宇,明显怀疑是他怂恿。

却见后者也是满脸愕然地看着妹妹,倒一时不明真假了。

贺南风沉吟,缓缓道:“女儿的意思是,父亲在朝中行事,当以贺家上下身家性命为考量,国本虽重,也要先存己身。否则书中如何道修身齐家,方治国平天下。”

意思是他就算为国家考虑,也要先顾及到这样行事的后果,不要为贺家招来祸患。

贺南风此前无论在府里府外如何,从不曾在父兄面前提及朝堂之事,而今忽然说这些话,叫贺佟不禁猜测她必是听人讲了什么,随即想到禁军女统领那张清冷的面容,便蹙眉道:

“为父自有分寸,何况朝堂之事,岂是你们女儿家该议论的。”

贺佟比起当世其他文官,以对女儿纵容许多了,否则疏影阁中不会出现《史记》《汉书》《孙子兵法》一众。但贺南风也深知,这对父亲而言,便是她行事的界限。说到底,宠爱归宠爱,若实在做了不和身份的出格事,依旧会遭不喜。便如贺佟无论如何,都不喜李昭玉一般。

好在,李昭玉也不喜他,故两者反而相安无事。

她顿了顿,一笑道:“不是女儿要议论朝堂,只是女儿得了一则消息,务必要对父亲讲。”

贺佟不假思索,便回道:“李昭玉告诉你的消息?”

贺南风摇头,又笑了笑:“是熙嫔娘娘。”

贺佟一向知晓女儿跟宫中熙嫔交好的,倒也相信,于是道:“什么消息。”

“熙嫔娘娘私下告诉女儿说,掖庭传言,道东宫私藏龙袍。太子殿下还因怕此事泄露,将宫人杀了大半。也亏得皇后娘娘处理周密,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

贺佟一怔,眉心蹙起:“流言蜚语,岂可相信。”

“虽则不知真假,”贺南风继续道,“但传言未清之前,父亲最好莫要再提太子代政之事,不然侯府便确有结党谋私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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