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来不自禁(1 / 1)

到下午时,贺南风便提议众人,到她山下不远的庄子休息。

李昭玉本以为是西郊别苑,不想竟是另一处还隐秘幽静的所在。背靠西山南面,前头一条小河蜿蜒,说是庄子,倒不如说只是座不大不小的宅院。

两三间房,以中间主室为堂,正对一个小院,院外几片菜畦,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农照料着。几人到时,他正背着篓在扫四面的竹林落叶。

一行人不无诧异,似不解贺南风竟还有这般的简朴宅院,尤其篱笆墙下还有些许未完全枯败的菊花,更显得如世外桃源。

贺南风便笑着解释说,这是她之前读王维诗后,觉得隐居生活闲逸有趣,就差人找了这么个所在,偶尔会来闲住几天。

王维四十岁后隐居辋川,是写了不少令人神往的句子。公子小姐们恍然大悟,又因寻常公室楼阁见惯了的,对这民间小宅院也十分新奇,尤其贺凝雪便拉着朱嬛到处闲逛问东问西,贺南风都交由红笺一一解答,自己进门更衣。

众人在堂屋坐下休息,老农便用篮子奉上瓜果解渴,不知是否新奇之故,大家只觉入口香甜干脆异常。不多时再见贺南风出来时,竟以脱去杭绸外衫,罩了身素罗衣裙,俨然从温和端庄的大家闺秀,变作了清秀可人的小家碧玉。

时人有道,“毛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浓妆佳,淡妆佳,粗服乱头亦不掩国色”。贺南风大抵便是这类容貌,绫罗绸缎时美盛京华,粗服浅黛时仿佛山水之灵。

几人难免惊艳又俱是一怔,回神后问对方这幅打扮意欲何为,贺南风便笑答,说要亲手为大家做一顿菜饭。

这下,众人更是满面讶然了。却见贺南风随即便果真系好袖子,亲自拎着篮子到圃中折菜,回来后又自己在屋旁小井中打水清洗,才又进了厨房中。

一举一动一章一程,竟做得有模有样。若不识的,只怕还真会以为,这是哪个虽有倾国之貌,却从来流落民间需自给自足的农女。

屋外红笺这才向公子小姐们笑道:“我家小姐前年就派人修了这间宅院,虽平时来得极少,但每次来,她都会亲手做饭。”

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侯门贵女,而今为君洗手作羹汤。贺凝雪看得有趣,拉着朱嬛就进厨房帮忙,见贺南风正烧了水在淘米,便扬言帮她灶下看火。无奈毕竟大家小姐,没几下就将衣服烧破,只好花着脸被妹妹劝出门去。

贺南风送走姐姐后,依旧淘了米,等锅里水开便将米下甑,过程中盖子下滑,正顾及不到时,那竹编的盖子却被另一只手扶住,扣回到甑上,抬眸正是凌释。

也未多言,只帮她再将甑子安好,又往灶里添了新柴,才起身走到对方身边,拉起她白皙的双手,温柔道:“烫到没有?”

他方才进门时,便见她抱住甑子明显一颤,嘴里“嘶”了声,盖子才滑下去。

贺南风笑着摇摇头,回答:“没事,只许久不来,生疏了而已。”

凌释温柔看着她,顿了顿,在少女诧异的眼光中,自去一旁拿刀切菜。随即,便传出韵律轻快的“咚咚”声响。

贺南风这时,不由被他的娴熟技巧和自然举止惊立原地。

堂堂逸王世子,身着云锦素服,温文尔雅俊美如玉,那修长的5️⃣指,竟然可以用来握住菜刀,于庖厨之间绽放异样光彩。

若说先前众人见贺南风做农女打扮时惊讶又惊艳,这厢她面对眼前懂得凌释,更有种无法言说的惊愕和喜欢。这是前尘今时,她都不曾见过的模样。又毕竟,谁会想到,堂堂逸王世子,竟然对切菜做饭,这般熟悉,仿佛游在溪水的小鱼般,处处是自在感觉……

凌释察觉她的惊愕目光,自己便不由微微红脸,带着几分愧色低声解释说:“我也是不久前给你做虹霓子的时候,发觉这些事颇为有趣。后来便自己一时兴起,开始私下研习庖厨之事……”

贺南风便恍然大悟了。难怪前尘从未见过夫君这一面,因那时他也给过自己虹霓子,可她并未接受。凌释也就,没了后续接触厨房的机会。今时她爱吃虹霓子,一面是给了夫君机会多近庖厨,另一面,也是几分鼓励。

毕竟向来道“君子远庖厨”,尤其贵门公子们,哪有亲自做饭的?都要琴棋书画骑射兵法,谁会爱好切菜做饭,如此不务正业?

所以,凌释不想对她隐瞒,却自己也有几分羞愧。叫贺南风想着不由失笑,摇头道:“早知夫君擅长,南风旧不必自强所难了。”

凌释见她似并未觉得怪异,自己也轻松了几分,一面将切好的瓜蔬放进篮中,一面道:“南风你,也喜欢自己做饭么?”

贺南风笑答:“我知自己力所不及。”

凌释一怔:“那,那你为何,要做这些。”

他见此地时,便觉得心中一怔。背后有山,门前有水。四面种了竹林,院子里外,遍布四季花木。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菜园,如果再养几只猫狗,就是他许多年来,心中萦绕的桃源。

隐约觉得贺南风此举跟自己有关,毕竟那夜他说她自幼在侯府长大,无法过民间生活时,贺南风良久沉吟不语后,便约自己看西山红叶。却又红笺道,小姐前年就叫人修了这地方,还每次来都会自己做饭,霎时不由更加愕然。

难道他们心中,早有同一个桃源么?

贺南风抬眸一笑,道:“范蠡功垂千古,最后也不过泛舟五湖。南风早就想,将来寻个人烟少处,修一所宅院。”

凌释一怔。

“可能,就是兆京城外。”贺南风继续道,“也可能,在西边、济州、塞北,或是江南。”

“这样的宅院么?”

“不必太大,但最好背后有山,门前有水。四面种上竹林,院子里外,遍布四季花木。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菜园,再养几只猫狗。”

这些,全是前尘夜里,凌释所说的话。

贺南风重回后一直记得,便在寒山归来不久,就亲自寻了这么一处僻静之地,派人修了这样一所不大不小的宅院,一直等着夫君归来后,哪日能亲手与他相拥于此。

凌释再次一怔,望向少女的眼眸温柔而深情无尽:“南风,你真是上天与我最美好的赐予。”

贺南风假作讶然,道:“夫君也喜欢,过这样的生活么?”

凌释自然喜欢,但前尘今时都顾及对方能否适应和愿不愿意,从不敢大胆表露和提出要求。如今未料妻子竟与自己完全同心,不由一把搂住了她:“我喜欢。只未想到,南风也喜欢。”

其实贺南风心中对此,并无特别热烈的向往,不过凌释所爱,便是她的所爱。闻言勾了勾唇,也揽住对方腰身,缓缓道:“在这里,夫君与南风可无需仆役。种植瓜蔬,以供薪水;你画我绣,以供茶酒之需。”

凌释心中激动,接话道:“春来桃李争妍,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雪夜里生暖炉,促足相依偎,静闻雪落无痕。只要南风相伴,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再作远游计也。”

贺南风一张小脸贴在夫君胸口,忍不住地泛起温柔笑容,缓缓重复道:“只要夫君在南风左右,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再作远游计也。”

“南风,南风……”凌释唤着她的名字,一手捧起少女白玉雕琢般的脸颊,看着她精致无暇的五官和简朴干净的素罗衣裙,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最后久久停留在她盈润浅红的唇,来来回回不知摩挲了多久,呼唤也一声比一声更加急促了几分。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灶中柴火微微炸响,贺南风察觉夫君握在肩膀的力道渐渐重了些,再看着他眼眸的渐渐热烈,便明白对方此刻在想什么。

贺南风正欲再劝,却忽闻门口传来穆洛宸的声音道:

“姐姐,你怎么了?”

抬眸便见夕阳掩映下,隐约一道黑衣人影连忙转身,与她有片刻的四目相对,霎时两人都是一怔。

李昭玉竟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必定看到了这幅情形!

“姐姐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外头穆洛宸的声音又道,语气不解而又关心,“可是生病了?”

“我没事。”李昭玉回答,大抵慌忙拉着穆洛宸就往外走。

然后者毕竟不解,诧异道:“不是要帮南风妹妹做饭么?”

李昭玉语气慌不择言,急促道:“不帮了,赶紧走。”

“为什么?”

“哪有恁多为什么!”

说着,两人声音便越来越远,渐渐再也听不清楚。不过仅方才那仓惶的一刻对视,和这短短几句急切言语,贺南风便知李昭玉被在门口见到的情形,刺激不小。

她这人素来不惯肢体肌肤的亲昵,饶是如今对穆洛宸,估计也只限于昨日屋中的拥抱牵手,突如其来光天化日下见到这般场景,震惊和羞赧绝不亚于深闺少女好好读着诗词,忽然翻到夹在其中的春宫图……

贺南风想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地在凌释肩头捶了一拳,娇嗔地骂了句:“这下好了,都怪你——”

凌释也不禁失笑,温和又宠爱地握住了她的手,依旧在对方嘴唇轻轻一咬,这才一声喟叹,深深吸了口气算平静下来:“怪我,南风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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