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阳春宫迎来了一众人,为首的是皇帝身边的总太监李全。
“三公主接旨吧。”楚嘉诺跪下接旨,她认真听着李全念出的每一个字,不禁冷笑,该来的还是会来,若说她昨日还能为沈辞晏找点借口,今日的结果想当场处刑般摆在面前,再要那般想那便是自欺欺人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域蛮族年年来犯我朝,今得以镇压,但我朝以任治天下,朕思虑再三,望与南域结秦晋之好,三公主德才兼备,才貌无双,实乃和亲之上上人选,特封为宁安公主,三日后前往和亲,钦此。”
楚嘉诺面无表情接下了这封圣旨。 说什么德才兼备、才貌无双,皇帝是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了,呵,也是,她不过是个不受宠、毫无用处的公主罢了,送去和亲是她能带来的最大的价值了。 就在三日后啊,他们倒是急,可不就是急?要赶在楚临渊回朝前才好办事啊…… 跟着圣旨一起来阳春宫的,还有很多宫女、太监以及守卫,估计是皇帝怕楚嘉诺不愿和亲,悄悄跑了,早些人看着总要放心些。 这两日楚嘉诺确实没有出过皇宫,不是她不能出去,只是不想。 她以不想被人打扰为由,下令所有人只能在前院范围走动,自己暗自把后院所有的草药全都收拾了遍。 能用上的药材都处理好了,不能用上的只能留下了。这些药材都是她辛苦培养出来的,现在舍了是真的心疼,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拿。 等她将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才发现,她能傍身的东西也就只有两个包裹大小——一个装了药物、工具,一个装了钱财和两件衣物。 和亲的前一天,楚嘉诺已经无事可干。之前因为怕不舍,一直没去跟韩心语道别,现在闲下来才感觉更加不安,她决定还是要给韩心语道别才能安心。 怕那丫头已经急哭了吧,除了她也没别的人会为自己担忧了。 夜深时,她从地道溜出皇宫,翻墙进了韩心语的院子。 韩心语是真的为楚嘉诺担心,这几日都不曾睡好,现在一听到院内的动静就出门看看,幸亏是楚嘉诺。 她赶紧上前将人拉进屋,“你真是急死我了!”
楚嘉诺见她急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什么都没说,上前一步紧紧抱着她。 楚嘉诺是真的感谢她,至少这个时候还能为她担心,人生一场,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值了。 可她现在不想看见韩心语为她流泪,伸手替她擦泪,“傻丫头,别哭。”
韩心语吸了吸鼻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东西,你现在就走。”
说完,韩心语将包袱塞在楚嘉诺手里,但楚嘉诺久久没有动作。 “你走啊,快走。”
韩心语狠心去推她,直到一滴热泪落在她手背,再抬头一看,楚嘉诺早已满面泪痕。 韩心语停下动作,“所以你没打算离开对吧?”
“心语,我不能离开……”不能离开啊,我走了,楚临渊怎么办?他会我牵连,还可能会被楚临恒一众人安个造反的罪名。 韩心语怎么不懂,可她不想看着自己唯一的姐妹就这样被送去和亲,从此他乡异国,过的好不好都没人知道。 她背过身去,擦不完眼泪干脆不擦,尽量压抑自己别哭出声来。 楚嘉诺将包裹放在桌上,走上前再次拥抱她,“谢谢你,心语,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真心把我当朋友,谢谢你时刻为我着想,但是对不起,我真的不能走,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要好好生活……” 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楚嘉诺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韩心语一人在原地哭泣。 楚嘉诺走在大街上,夏夜的风一阵阵吹过,每一缕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地刮在她身上,让她疼痛难耐。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声怒吼传来,楚嘉诺停住脚步,望着街的那一头,那里站着两个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很显然,对面的人也看到了她,一时都僵在原地。 楚嘉诺当做没看见,继续走她的路。 另一边的萧衍迅速朝她走来,拉起她的手就要走,“我带你离开京城。”
楚嘉诺挣脱开他,“离开,呵呵,”楚嘉诺没有看他,“这不就是你们计划好的吗?能离开去哪儿?”
萧衍要在拉她的动作僵滞,原来她知道…… 楚嘉诺声音不大,但一字不落入了沈辞晏的耳,向来面不露色的他此刻脸色苍白。 楚嘉诺想当两人不存在,继续往前走,但她心里不甘,她只想要一个答案,遂一步步走向沈辞晏。 直到站在他面前时,看着他丝毫不愧疚的脸,楚嘉诺第一次觉得人怎么可以这么道貌岸然,“你,有过一次是把我当朋友的吗?”
沈辞晏不说话,楚嘉诺就一直看着他,她想看看,面前这个她曾经真心当做朋友的人会怎么回答,她希望他的答案是“有”,这样至少不会显得她过于可笑。 沈辞晏脸色苍白的厉害,他不敢再看向楚嘉诺,他怕看见那双清澈的眼里写满了他的不堪,或者说,他也怕自己的决定是错的,怕自己会后悔、会陷入绝望。良久,他终于开口,语气有些无力,“三公主身份高贵,臣不配。”
听到这个答案,楚嘉诺连冷笑都笑不出来,不配?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一个不受宠、有名无实的公主,他跟她说不配? “对,你确实不配。”
楚嘉诺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就算不受宠也是个公主,你们这般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怎么配。”
楚嘉诺说完毅然转身离开,月光打在她直挺的背上,渐行渐远,这是她此刻最大的尊严。 有些人的心在寒潭里,你再怎么真心待他都不能换来他的一个热度。 “为什么?韩梦灵只救了你一次,你就能够为了她上刀山下火海,她在韩府日子不好过,你帮她出谋划策、她喜欢三皇子,你就帮她替三皇子谋略,可三公主救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帮她,反而推她入火海!”
萧衍有时候真的看不懂沈辞晏,当初他要杀楚嘉诺,沈辞晏极力阻止,现在这般对她与当初又有何差异?如果他早回来一天,绝对不会让沈辞晏这么做,可惜,没有如果…… 过了很久,沈辞晏还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他感觉身上压了千金的重量,身体渐渐沉入深渊,就像当初落水那般,只不过这次没了那只将他带上岸的手,他一直在往下沉,无力反抗、渐渐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