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帝姬也没什么不好的。”南笙往身上撩了一捧水，“公子希望我保护帝姬，南笙拼了性命也会做到的。”
我眯着眼睛，好像悟出了点什么东西。只是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我不好拿出来说。我背过身准备出去，南笙的声音在后头幽幽响起，“其实也不全是骗人的。”
“我五岁那年娘就死了，后来我爹娶了后娘。后娘待我不好，等我十一岁的时候就把我卖给了青楼。我拼死逃出来，不过还是被他们找到了，若不是公子出现，只怕现在我早死了。”
我回过头，南笙秀丽的面容隐匿在雾气中。她冲我浅笑：“帝姬，你终究是幸运的。”
我低头苦笑，“十一岁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可是大概所有的好运全都被我挥霍光了，我现在一无所有。”
我所能仰仗的也不过是容泽对我毫无保留的爱。可是这份爱又能持续多久呢？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到了那时候他一定会亲手杀死我。
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容泽是个闲不住的人，他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自然是愿意的，于是我们俩手牵着手一起离开客栈了。
他走的有点快，我就得加快步伐跟着。有时候视线落在我们牵着的手上我会觉得有点奇怪，我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们能够光明正大的牵着手逛街。
分神的功夫我走的就慢了，容泽回过头，“怎么又发呆了？”
“我只是在想等回了靖源之后，我们就不能这样了。”我走近他，“容泽，有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很自私的想法。不回靖源，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别人，只有我们。”
他眼神充满歉意。我却不怪他，“不要愧疚。这本就是天方夜谭，你是属于战场了。我不能因为我的自私就毁掉一个战神。”
我跟他，从一开始来自不同的地方，最后也自然不可能殊途同归。
容泽带我去了庙里。那天香客不多，他始终握着我的手。一进去我才知道原来这里是月老庙，我侧头看他，他脸上稍有的泛红晕，“堂堂的容将军也相信这个？”
“谁说我信了！那是在客栈的时候我问小二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他非跟我说这里好！你要不想去咱们就回去！”
我了解他的性格，此时也很懂事的给他一个台阶，“既然来就进去吧！”
他昂起头，骄傲无比，“是你要进去的啊！小爷是可怜你，才陪你进来的！”
“是是是。是我非要进来的，我求着你跟我一起进来的！”我拉着他的袖子往里面走。
月老面不是很大，拐进去就看到一棵很大的合欢树。上头挂满了红布条，我仰头看，“那是善男信女们的心愿。”
月老会祝福每一对真心相爱的人。有情人会把他们的愿望写下然后高高抛到树上。他们坚信月老看见了就会成全他们。
“容泽，我们也写一个吧！”我扭头期盼的看着他。
他皱眉，其实不太情愿，“小爷才不写呢！要是叫人知道了，我多丢人啊！”
我不想和他在这里墨迹，干脆松开他的手自己进去找庙祝。我捐了香油钱换来了一根红布条，庙祝给了我笔墨，指着一处逛街的案几给我。
我谢过他之后走过去，可是提笔却不知道写什么好。容泽不知何时也过来了，他从背后抱住我，我动了一下，“在庙里呢！你注意点！”
“月老巴不得看见我们这样！”他握着我的手提笔，“合欢，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
他写了八个字，所有情侣之间都梦寐以求的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写完后他再握着我的手高高抛弃，将虹霓红布条抛到合欢树的最顶端。容泽贴在我耳边，“小哑巴，此生有你，已经足矣。”
那也是我的心愿，我最想要的是和他一世长安。
离开的时候容泽问我要不要去拜一拜月老，我拉着他快速走出来，“你现在不怕被人笑啦！”
我哪有什资格去拜月老。爱情是那么神圣的东西，有情人视乎为信仰，而我从头到尾都在利用容泽。
活在地狱里的人是没有资格触碰神明的。我早已注定万劫不复，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这美好再长久一些。
我们在街上吃了才回到客栈，南笙已经替我们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容泽是不需要她伺候的，于是南笙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伺候我沐浴更衣，“帝姬陷进去了。”
我趴在浴桶边缘，“我回靖源是为了姐姐。”
南笙低头给我加了一桶热水，“爱而不得。帝姬应该知道你同容将军并无可能，这本不是南笙该管的事情。只是南笙不想看见帝姬往后痛苦。”
我把身体浸没在水中，“你想多了，我和他哪里来的以后。”
晚上睡觉之前容泽把我收拾了一顿，他趴在我身上嘲笑我的体力，“回去之后你每天早些起来同我一起练剑。”
拉倒吧！像我这种懒人，从前容臻对下人最是客气了，从来没要求我像别的院子里的婢女一样早起，容泽起床练剑的时辰可是出了名的早，我可爬不起来。
他恨铁不成钢，“小哑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我把他推下去，翻了身背朝他。容泽凑过来下巴抵在我肩头上，“又不高兴了？”
我是累的想睡觉。这家伙自从找到我之后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我腻在一起，若不是我坚持不可白日宣淫他只怕也不会放过我。
“小哑巴。”我睁开眼睛，他突然拿着一把剪刀逼过来。我吓得不轻，这是没满足所以决定杀了我？
先杀后奸？妈呀，我三魂去了而魂半，结果这厮只是剪下我的一缕头发，然后也剪下他自己的。
他很笨拙的把两股头发绑在一起试图打一个结，不过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我看不过去了，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轻松打好了一个同心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容泽望着那个同心结笑的像傻子一样，他拿出我当年给他的那个荷包。那个荷包是我人生第一个绣品，实在糟糕透顶。
有许多地方的线头都露出来了，可是容泽视若珍宝一直带在身边。他细心的把同心结放进去，把绳子绑好，又塞回衣服里。
“小哑巴，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他凑过来在我唇边一吻，“我知道回去之后你会比之前更艰难。但是为我想一想，为了我也一定不要再放弃好不好？”
他的眼神是那样干净。哪怕他曾在战场上杀过无数的人，可是他的眼睛里并没有那种杀戮。
然而这个人曾经在城破的那一日亲手砍下了我父皇的首级。我闭起眼，紧握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这就是我跟他之间永远无法跨过去的鸿沟。父皇不会原谅我的，我已经是周朝的罪人了。
我凑过去倒在他怀里，“容泽，我只有你了。”
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他了。
十多日之后我们终于抵达靖源。进城门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容泽察觉了，“别怕，一切有我在。”
他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该来的还是要来，我深呼吸一口，等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容泽先下去。我掀开车帘，外头已经站着几个人。
其中容臻也在，她看到容泽很是开心，扑过去叽叽喳喳的不断说这话。容泽倒是很难得的这么有耐心，等容臻停下来之后才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我手心里汗津津的，我看见容臻的目光落到我这边来。我迅速放下帘子，有一种想要临阵脱逃的心情。
然而下一瞬间车帘被掀开，容泽的大手伸过来，“合欢，下来。”
我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把手递给他，容泽将我抱下来。稳妥的站在地面上之后我对上容臻，她穿着杏黄色的绣花摆蝶衣，再也不像从前看到我那样脸上都是笑容。
她此刻是面无表情的。我难过的垂下头，余光之中王妃款款而来，“回来就好。”
我猛地抬头，看着王妃的脸心里酸的很，“王妃，奴婢有愧……”
王妃摆摆手，“这段时间你也吃不少苦，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吧！”
容泽始终同我十指紧扣，王妃已经转身走了，容臻跟上去。她的视线在我和容泽身上兜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没说。
我跟着容泽，再次回来心情却是不一样的。上一次走的时候我就没想过会有再回来的一天，然可是事已至此容不得我后悔。
王妃倒是没先急着要我们前去，反而说我们舟车劳顿先回去梳洗歇息一番。容泽要带着我致远居，我没同意，我想先回兰亭苑。
“你放心，容臻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放开他的手，“况且，我应该要先跟她道歉的。”
兰亭苑和我走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变化。不过院子里的花已经全开了，香气四溢，很是叫人心旷神怡。秋月知道我回来的消息，此时从长廊里跑过来，“合欢！”
她一把抱住我，“谢地谢地，总算还能再见到你。”
我抱抱她，她眼圈都是红的，“你走之后我就是不放心。你说说世道这么乱，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你能去哪里？”
她是真的牵挂我的，我心存感激，“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自然是好的。”容臻不知何时出现在前头，还是一张没有情绪的脸。往日里看惯了她的笑脸，此时此刻我竟然十分的不适应。
但此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地道，她心里对我哟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
我走上去认认真真给她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原来你眼中还是有我这个主子的，我以为你已经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容臻冷笑一声，没有要叫我起来的意思。
我也不动，“郡主当年救了我，这份恩情合欢铭记在心。”
“那你还敢一声不吭就走了！”容臻撑不住了，脸上全是怒气，“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我何曾把你当过下人？我把你亲妹妹，结果你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