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埃舍尔」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不可理喻。
甚至他还可能把自己都当做了棋子,只为了将那些还不是棋子的人通通拉入棋局。
后知后觉,这样的人未免太过可怕。
但在一开始,我却并没有发现「埃舍尔」的这些异常。
毕竟在踏鞴砂的记录上,也不止就来过他一个技术人员。
我们引以为傲的冶炼工厂的大大小小,都多多少少有包含着一些来自于枫丹的技术。
并且在那崭新的冶炼技术的加持下,一开始,我们都是非常的欢迎「埃舍尔」这个技术顾问的。
「埃舍尔」也异常的谦逊调和。
他会笑着对我们说,可以直接的把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技术人员来看待,他可受不得那些文绉绉的大理。
而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埃舍尔」在表面上也非常称职的扮演着一个来自于枫丹的技术人员的身份。
恰到好处的异乡面容,恰到好处的言谈举止,恰到好处的谦逊礼貌,恰到好处的热情开朗。
正是这一个个的「恰到好处」,致使我们大部分的人,在此时此刻都没怎么发现他的不对头。
而让我在这层迷雾掩盖之中,唯一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的,大概就只有「埃舍尔」对于实验之类的执着吧?
有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他把这踏鞴砂的整个工厂,都当成了不值得一提的一处实验场所一般——
只不过这些不经意之间的真情透露,都会被他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
他有理由,他总是有着合理的理由。
例如工厂里的器械大部分都是枫丹的科技,他说当他走在工厂里时,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亲切。
而他所学习的,所做出实验的,也正是这些科技。
「埃舍尔」说,这些机器对于他来说全都属于「实验机械」的范畴,所以确实算得上是真情流露。
一切都是为了科学性的研究。
而当时的我乃至于现在,都想不出他为何要对踏鞴砂下手的理由。
所以在当时,一切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难能可贵赤子的一片求学之心,「埃舍尔」有学习的热情,这样似乎是非常合理的。
而我也有好几次都想着,我是不是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毕竟,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武将而已,对于机械什么的都不甚理解,也只好是暂且的接受了「埃舍尔」的这个理由。
并且,我还得在一定的程度内给予他可靠的帮助。
只是,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是一直萦绕在我的身旁。
不过好在,也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察觉了「埃舍尔」的不对劲——
丹羽也似有察觉,每次我去接「倾奇者」下班的时候,如果提起了「埃舍尔」,他总是会露出忧心忡忡的目光。
并且嘱咐我,一定要小心「埃舍尔」。
这句话一直都被我放在心上,而我也认为,我已经足够的小心他了。
只是,我的小心可能还不够。
「或许说,可能还远远不够。」
因为,在某一刻,我发现「埃舍尔」似乎是变了——
之前的他,的的确确就像是一个真正普通的,来自于异乡的技术人员,也就天天的围着那些机器打转。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得如此的热爱「生活」。
「埃舍尔」说,既然来到了踏鞴砂,那就应该得遵守踏鞴砂的生活方式才对。
于是,除了在进行技术指导的工作之外,他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和踏鞴砂的民众们互相走动着打好关系。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倒也是可以说独在异乡为异客的他想要彻底融入踏鞴砂,作为踏鞴砂的一份子。
真正让我从对他小心,演变到「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的缘由,还得从那次说起。
外出洗衣的「倾奇者」久久不曾归来,担心老婆的我急匆匆的出门寻找。
而当我赶到之时,却看见了「埃舍尔」与一群同样出门盥洗衣裳的妇人,有说有笑的把「倾奇者」围在了中间。
像是,在说些什么——
「倾奇者,对吧?我发现你的手……真的特别冰冷,你这是……体虚啊!」
「听我的,这个一定要趁早治疗!我有一个同事就是因为体虚,导致正在做实验的时候没有拿紧扳手——唉!」
「埃舍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拉着「倾奇者」的手,眼神冷不伶仃的戳在了他的身上,就像是要从我的爱人身上看出点什么所以然来。
而「倾奇者」大概也想着要把手抽回来吧,只是奈何「埃舍尔」死死的抓着他,也没有什么放开的意思。
而他自己,也被「埃舍尔」有意为之煽动起关心情绪的妇人们团团围住,开始讨论有关于体虚的问题。
我闪身上前,将「倾奇者」从「埃舍尔」手上拉了回来,我自己则是挡在了他的面前,将我的爱人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埃舍尔先生,请你不要欺负我的内人。」
只不过,还没等「埃舍尔」开口,周围的妇人们却先是开了口。
「哎呀白纸,瞧瞧你说的,你误会啦!是埃舍尔先生看倾奇者好像有点体虚,所以给他看了看,埃舍尔先生懂得多,这个好像挺严重的,他也是关心,你也别不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白纸!别不放在心上,你们已经结婚一年多了,还是快两年头了吧?这种时候就该把身体养好,该是抱孩子的时候啦!」
「对呀对呀,小病伤身,拖着拖着小病就变成大病啦——话说埃舍尔先生,体虚会对生育造成影响吗?」
「埃舍尔先生,听您之前提起有对这方面特别有效的药——」
「那个,埃舍尔先生——」
这是「埃舍尔」努力经营「热爱生活」的成果,几乎周围所有的妇人都对他的话感到了认可。
而「埃舍尔」在听闻「结婚快两年没有孩子」这一事之后,却是垂下了眼眸。
他的眼神变得越发,越发的……
那是,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眼神。
总之,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一定不会喜欢像他这样「虚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