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黎青带林瑶出去玩了一整天。
晚上,她们回来的时候林瑶看起来不太好，她仿佛身体和灵魂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失了魂整个人浑浑噩噩似的。
陈奶奶看到林瑶这个模样难免担心，她十分关切地问黎青她是不是中暑了,然而黎青只是温柔地笑着说：“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吧。”
黎青都在这么说了，陈奶奶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天晚上,林瑶就发烧了。
黎青看着温度计里的水银条，皱了皱眉,神情隐约有些不耐烦。不过，她的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只是带着些小抱怨地说：“你这孩子可真是个小娇气包。”
林瑶的小脑袋发昏发涨，不太清醒,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便没有搭理她。
黎青从陈奶奶手中接过热水和退烧药,把退烧药送到了林瑶的嘴边，语气有些担忧却十分温柔：“现在我不能带你去医院，不想继续难受就把药给吃了。”
林瑶虽然烧得迷糊，但是她一看到黎青手中的药片,脑仁儿就“突突”地疼，心脏骤然一紧。
她抿嘴，歪了歪头,将小脑袋撇到一边，没有去看黎青，也没有吃药。
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
见此,黎青笑了笑，只是把掌心里的药片放到一边，没有强迫林瑶吃下去。
她问：“怎么？怕我给你下药？”
林瑶：“……”
黎青笑了笑，带着些责怪的意味，又是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你想多了，那真的只是退烧药。”
林瑶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翻了个身，把被子拉到下巴，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现在心里有些害怕。
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他们存在的丑恶肮脏，可是“知道”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
……
今天黎青带林瑶去“观赏”瘾君子事后失态的表现，林瑶还能勉勉强强硬着头皮，面不改色不表现出来；强迫她看别人重口味的性交，林瑶也能忍着恶心不至于呕吐。
但是，当黎青带她去欣赏所谓的“残缺美”，那失去四肢的小孩趴在地上扭动的着身体，林瑶那根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
视觉冲击太大了。
“他，他——”
林瑶张大嘴，那双圆圆的杏眸睁得更大了。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甚至在这么一刻里她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这，都不是真的吧？都是假的吧？
林瑶还在震惊得说不出来的时候，黎青却笑了。
她的左手绕过林瑶肩膀，握住了林瑶的左肩，然后手指从林瑶的左肩膀处，缓缓顺着她的手臂滑过下去。
她语气中带着笑，有些认真地问林瑶：“你不觉得很美吗？”
黎青说话的的同时，指尖停留在了林瑶左手小臂细腻的皮肤上。
她指尖的力度很轻很轻，可给肌肤带来的触感，却让林瑶无法忽视。
等话说完了，黎青的指尖便继续往下滑，轻轻的、缓缓的，最后摸索到林瑶的手，便轻柔地握着，捏着林瑶那细软的手指。
黎青慢慢地凑近林瑶，她能察觉到林瑶紧绷的身体，以及对她的抗拒，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轻声细语地对林瑶说：“你也很美。”
……
林瑶拒绝吃退烧药，因为她实在是害怕黎青会趁机给她喂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今天目睹过黎青给一个意识不清的小伙子注射，当时那个场面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现在她回想起来就害怕，害怕黎青也会这样对她。
林瑶今天被吓着了，这会儿还没回魂，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没法去想其他的东西，只觉得好困好倦，想要闭上眼睛休息。
事实上，林瑶翻了个身，确实是把眼睛闭上了。
心力交瘁了一天，她准备休息。
黎青笑了笑，帮她掖好被子，看到林瑶还是背对着她不想理她不想说话，她笑意更深了。
伸手把林瑶的身子扳过来，黎青笑着问她：“想不想给你哥哥打个电话？”
林瑶睁开眼睛看她，脑仁仍在“突突”地疼，黎青的那张精致小脸映入她的眼帘，脑仁更疼了。
黎青嘴边噙着笑，然而似水的眸子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她声音细柔：“瑶瑶想好了哦，要给你哪位哥哥打电话？”
林瑶：“…………”
黎青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了，林瑶支着手肘坐了起来，看着黎青没有说话。
头疼欲裂，稍微动一下头就疼得快要爆炸了。
林瑶在想，黎青这是要做什么，是又在计算着什么。
黎青像是知道林瑶的想法一般，笑着对她说：“机会或许只有这一次，你确定你不把握吗？”
林瑶低头，没有表态。
其实她已经在想是要给季承打电话还是给林派打电话。
黎青没听到她说话，便帮她做了决定，或者说是一开始她就准备好的决定。
她拨通了季承的号码，对方一接听她就笑着说“晚上好”。
可是对方一开口，黎青的表情就凝滞，然后只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冷漠地和那人说：“少废话，让季承过来接电话。”
然后便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林瑶抬头看她，只见黎青脸上的似水温柔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与不悦。
黎青给季承打电话了，可接听的人不是季承。
这一刻，林瑶想的是：接电话的人是谁？
为什么他/她会替季承接电话？
他/她和季承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林瑶也很是佩服自己，发烧了也能惦记季承的那么多事。
林瑶：臭季承、大猪蹄子季承！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季承过来接电话了，黎青才又换上了那副温柔动人的模样，同时，她说话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她笑着对通话另一边的季承说：“季承，晚上好啊。”
“……”
“我找你做什么？不不不，不是我找你哦，是你那位可爱的妹妹找你。”
“我怎么敢对她做什么，我疼她都来不及。”
“……”
“不过你的这个妹妹，似乎身体素质不太好。我就带她出去玩了半天，回来她就发烧了。”
“可娇气了，而且还不肯吃退烧药。”
“……”
“……”
黎青说着笑着，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几次林瑶，最后才笑着把手机递给她，看着她没说话。
都能把林瑶给带来到这里，林瑶可没指望黎青这会儿能尊重她的隐私，所以已经做好在黎青面前和季承聊电话的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黎青……就那么笑意盈盈地看着林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表示。
林瑶默了默，然后把她的手机贴到了自己的耳边。
她正想张嘴喊一声“季承哥哥”，然而还没发出声就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瑶瑶？”
林瑶：“…………嗯。”
生病的小孩本来本来就脆弱，跟别说林瑶是因为今儿白天被吓到了，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她一听到季承的声音，就觉得心里梗着，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酸酸的。
她吸了吸鼻子，才声音有些嘶哑地喊了一声“季承哥哥”。
季承自然是听得出来她的异样，他声音有些低沉地问：“发烧了？很严重吗？”
“……还好，就是、就三十多度。”
季承笑了笑，然后才说：“正常人的体温都是三十多度。”
隐约中，带着些揶揄。
林瑶噎了噎，头脑发胀的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话。
季承倒是没在意她有没有回应，他声音还是低低沉沉的，却带着一种
安慰人心的力量：“瑶瑶乖，先把退烧药吃了。”
林瑶：“……”
林瑶：“我不吃。”
她不敢吃。
季承想了想，想到以他对黎青这人的了解，大概猜出了今天的事情，蓦然心里有些紧闷窒息，像是溺水的人无法呼吸，有些压抑难受。
林瑶不该被卷进来的。
这都是因为他。
季承有些烦闷地松开了领口处的纽扣，呼吸吐纳调整自己的情绪和内心，最后终于冷静下来了。
他声音放轻放柔，第一次尝试用哄人的语气和林瑶说：“乖，没事的，瑶瑶先把药给吃了。”
林瑶不想吃药，她吸了吸鼻子，甚至已经是带着微微的哭腔：“可是我觉得，我只需要睡一觉，醒来就会好的。”
林瑶只觉得越发的头疼，疼得她都快受不了，哭出来了。
她说：“我不吃药。”
“……瑶瑶乖，不哭。”季承无奈又心疼地安慰着她。
林瑶抽噎着，其实她也不想哭的，一哭她就更头疼了。
她打了一个哭嗝，勉强止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说：“好了，我不哭了。”
“瑶瑶真乖。”季承勉为其难地夸了林瑶一句。
说完，他都觉得自己有些一言难尽的。
大概是受了林派的影响，他平时就是这么夸林瑶的。
林瑶倒是没觉得什么，她抬眸看了看黎青，只见她脸上还是保持着那温柔动人的笑，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林瑶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话要和季承说了，便情绪有些低落地说：“季承哥哥，我想睡觉了。”
另一边的季承似乎对林瑶的话而感到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回神过来，和林瑶说：“嗯，那瑶瑶你早点睡，好好休息。”
“嗯。”
“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之后，林瑶便把手机还给了黎青，黎青接过手机的时候笑着看她，问：“要吃药吗？”
林瑶神情怏怏的，她抬眸看了一眼黎青，说了一句“不吃”就躺下来准备睡觉了。
黎青没在意她的态度，拿回自己的手机后，看到她和季承还保持“通话中”的联系，笑意更浓了。
起身，她走出林瑶的房间，才把手机搁到自己的耳边。
她喊了一声“季承”，而另一边的季承却和她说：“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