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说。村里人常年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多多少少都沾上点血缘关系，所以大家都不叫名字，小妹大哥之类叫的多了，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的本名是什么。李大哥耷拉着脸，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再宽限几天吧，家里是真没钱了。”
小混混还在抖腿，又把目光从李大哥身后的藤编转移到那辆牛车上：“我看你这牛年纪也大了，怕是干不了活了吧？不如这样，你将这牛送给哥儿几个用来抵债，正好我们也好久没开荤了。”
说着，几个小混混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互相对视几眼开始哈哈大笑。反观李大哥就显得更难过了，看着小混混们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李大哥着急说道：“可别啊，这牛给了你们，我回去该怎么交差啊？”
牛可是生产力，在李家村里，牛虽然属于私有财产，可是牛的生老病死最后归宿，都需要同村长报备，就算是李大哥家的牛快死了，这牛肉也得是一家分一块。私自处置牛是什么后果李大哥不知道，因为这村子里还没人敢这么做。牛是给不得了，按照小混混的说法，就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一是交钱，可是李大哥就是出来卖东西换钱的，身上也没带多少钱，二是把自家媳妇辛辛苦苦做的藤编交给他们。其他人不知道，李大强还会不知道吗？这些藤编都是媳妇起早贪黑做出来的，有时候对着昏暗的烛灯，差点熬坏眼睛看不见东西，所幸是白大夫来看过，开了点药，不然真熬坏了眼睛，一家人又要少一点生活来源了。这无论选哪条路，都是一个巨大艰难的抉择，李大哥快被这些人逼哭了，还在不住地哀求道：“再给点时间吧，等我攒够钱一定给你们送来。”
小混混冷笑一声：“当时让我们给你找买家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只要把货卖出去，这十成三的钱都是我们的，现在货都卖了好几批，钱呢？哥几个可是一分都没看到，这么长时间都没来催你，我们可是够给面子了。”
李大哥被小混混的话说得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李雨涵就知道这其中一定还有内情。李大哥被小混混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钱也拿不出，东西也给不了。小混混们都是没什么耐性的，刚刚跟他废话了这么久，好坏赖话都说了个遍，现在已经到了极致，不想再多说了。几个人对视一眼，就伸出手要把李大哥拖到没人的巷子里揍一顿，给他点教训。李雨涵既然都看出了他们的想法，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李雨涵东张西望，没看到什么能值得求助的人，也没别的办法了，心一横往外走：“你们在做什么？”
小混混手上推搡的动作被李雨涵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一伙人都顺着声音找到李雨涵所站的位置，李雨涵站得不远不近，恰好是一个能保证安全的距离。“小姑娘，这没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小混混警告道。“怎么没我的事了？”
李雨涵指指自己，再指指李大哥，“我们一个村的。”
且不说李大哥确实和她是一个村的，不管认不认识，在明明亲眼看见别人有危难的时候选择后撤逃跑，就算真的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可日后想起来，难免不会悔恨痛苦。小混混不信李雨涵的话，捏住李大哥的手腕，语气恶狠狠地道：“你认识她吗？”
李大哥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李雨涵片刻，随后把头转到一边：“不认识。”
李雨涵知道李大哥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她，不被自己的事情牵扯进来。李雨涵有些无奈，从她刚开口的时候，就意味着她没办法独善其身了。小混混要的只有钱，如果李雨涵能拿得出钱帮李大哥一手，不管李大哥承不承认与李雨涵相认识，都是不重要的事情，只要结果对了就行。李雨涵只好说：“我家欠了李大哥的钱，好几年没还，所以他不想承认认识我。”
小混混被李雨涵的话给逗乐了，笑嘻嘻地看着李大哥：“听见没，这小姑娘家欠了你的钱，要给你还钱呢。李大强欠了我们十两钱，你要不要替他还？”
“眼下我也没带这么多钱，身上至多三两钱，这钱我们肯定会还上，只是我还不知道李大哥是因为什么欠了你们的钱，总得让我知道来龙去脉，这钱我才愿意出。”
李雨涵看着他们的样子，就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上不了台面的原因，李雨涵只有知道原因，才能想出办法，化解当前的风险。小混混们围在一起商量了片刻，最终选出一个人跟李雨涵解释：“李大强第一次带着他媳妇儿做的东西来镇上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买他的东西，是我们哥几个帮他找到了买家，只不过要了他一点点的介绍费罢了，这事儿合理吧。谁能想到就这么点钱，他还总拖着不给。”
李雨涵不能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转过身看向李大哥，询问道：“是这样的吗？”
李大哥怯生生地掀起眼皮，看了看面前围着他一圈的小混混们，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李雨涵，权宜片刻，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媳妇儿的手艺你是知道的，她做的东西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李雨涵回想了一下，她其实不太记得这些事情了，她重生之后没有怎么和村里的人接触过，李大哥也是难得在地里碰见过一两次。李雨涵在记忆里翻了翻，好像确实有关于李大哥媳妇儿的片段，李嫂有一双巧手，她最擅长的就是做惟妙惟肖的藤编，村里哪家有了孩子，她一定会第一时间送上自己做的藤编玩具送去，有时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有时候是一只偶然盘憩的小龙……就连李梅涵也收到过李嫂送的藤编礼物，现在还保管得好好的。李大哥继续说：“有这么好的手艺，她做的东西怎么可能卖不出去？！我们本来已经联系好了买家，只要我们做好了送过去，他们一定照单全收。谁知道，半路杀出这些人……”说到后面，李大哥便语带哽咽，在镇上的这些事情，他一定没有和家里人说过，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身上的担子和压力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他们这一伙人，搅黄了我们的合作，说如果我不给他们钱，这生意就不要再想做下去。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其实我之前已经给过了他们钱，谁知道他们又来找我要。”
李大哥揉了揉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眼眶里的泪水最终还是没有滴落下来。小混混听到李大哥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他们，面上也过不去，脸色不好看就这么盯着李大哥：“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一次合作你就给我们一笔钱吗？”
李大哥叹了口气：“都是小本生意，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们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一群人都靠我养着。”
小混混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只要拿不出钱，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走的。李雨涵沉默片刻，心里有了打算，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点碎银，这是她难得的积蓄，却要因为保护李大哥而白白送出去了：“只有这么点，你们要还是不要？”
小混混看见了李雨涵手里的银光闪闪，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拿。李雨涵眼疾手快，在小混混手快碰到钱的时候往后撤了一下，他抓了个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雨涵笑嘻嘻说道：“大家都是文明人，该给的钱自然会给，只不过，我需要你们写一份凭证，说明已经拿到了钱，不然日后再来找麻烦，我们是倾家荡产也给不出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