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肃峥从裴仪的话语里,探出了一丝不悦,正踌躇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她时,又听到她说:“你要溺死她吗?”
她的眼神像有一团火,熊熊燃烧。
溺死……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界里,溺死女婴的事,裴仪早就听说过,听过一千次一万次!
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她曾畅想过孩子的性别,男孩有男孩的好,女孩有女孩的好。
上天赐她什么,她便要什么。
她没有想到,在她怀孕的最后一个阶段,在她即将分娩的时刻,她竟然亲耳听见,她的丈夫想要男孩!
赤裸裸说出那句话,“咱们第一个孩子必须是男孩!”
所谓“这样他才能保护你。”
所谓“我不在的时候,我希望能有一个男人护你周全。”
所谓“他身上流淌着你的血,不论发生什么,他永远都是你儿子,你永远都是他母亲,他会永远保护你。”
这些话,不过是给他重男轻女,想要男孩的托词,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你在说什么?”关肃峥的手攀上她的脸颊,被裴仪无情地拍开,“别碰我!”
关肃峥登时心里来了气,不可控制地发泄自己的怒火,“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堪的人吗?”
“不是吗?”裴仪反唇相讥,咄咄逼人道:“若我生不出男胎来呢?王爷打算怎么处置我?要纳妾吗?要休妻吗?还是要借腹生子?”
裴仪无所畏惧地盯着关肃峥,赤裸裸地怒火肆意燃烧,吞噬了周遭干裂的枯草,连成一片火海。
一连数日,关肃峥吃不好,睡不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被无情地吞噬。愤怒袭上他的心头,他不管不顾地说:“王妃想我怎么做?纳妾还是休妻?或是借腹生子,只要你能说出来,我照做便是!”
“好啊!”裴仪想也不想,直接应下:“依我之见,今日纳妾,明日休妻,后日借腹生子,选一个做什么,统统来才好!”
关肃峥蹲在地上许久,蹲到大脑眩晕,他扶着贵妃椅直起身,愣了片刻眩晕之感才消散下去。
关肃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道:“你真想我纳妾?”
“纳不纳妾与我有什么干系。”裴仪同样冷冷地回答,“能为王爷诞下儿子才好。”
“你!”关肃峥倒吸一口凉气,指着裴仪,指了好半天,才从齿缝里逼出一字:“好,依你。”
说罢,阔步走出内室,砰地一声踢开屋门。
冷风钻进内室,吹得内室门口的帘子翻飞。
裴仪坐在贵妃椅上,一时难以起身。屋内没有一个侍女,她挣扎着起来,挣了几次也没起来,索性作罢,任由冷风吹在身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侍女进来添火时,瞧见内室空无一人,又见王妃瑟缩肩膀,隐有泣声,连忙放下火炭,奔到外头去寻丝萝皂白等一等女使。
丝萝得了信,连忙来到内室,后脚皂白也飞快地奔了回来。
“扶我起来。”裴仪止住泪,抬起胳膊对丝萝说。
抬头之际,皂白清晰地瞧见裴仪面上的泪痕,急道:“王妃怎么哭了?您这么快就得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