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的队伍扩大到五位。
方钰走在一家三口后侧，与林宽并肩前行。
方钰站在林宽的右侧。
她的左臂，恰好能无意识地触碰到林宽空荡的袖管。
确实是空荡的袖口。
林宽并没有察觉到方钰的试探。
他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脸，整个人心情愉悦。
这个模样，倒是与方钰看见的那张脸差异甚大，同样的容颜，一个是死不瞑目，一个是满心欢喜……
“没有别人了吗？”
方钰顺着楼梯向下，这几层楼里，只有少数的楼层走廊闪着光。
他们很奇怪，就是开门之后，门是不会再关闭的。
“有人不就跟着下来了吗，又不是看不见。”小光听到方钰的问话，呛声道。
男主人按着小光的肩膀，脸上扯出笑，显得几分尴尬。
小光感受到肩膀的力道，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言。
方钰微微挑眉，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林宽倒是加了进来。
“小光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哈。”
“现在天毕竟太晚了，很多人不愿意出门，情有可原，哈哈哈哈……”
方钰听着他后半段的笑声，心中感觉一丝违和。
这笑声，倒像是干笑……
“咱们楼，只有六楼吗？”
“我怎么登记的时候，看到七楼的门牌号了。”方钰并没有看见，只是瞎说。
方钰看不见楼梯下三人的表情。
但余光确实瞥见林宽的脸色。
林宽笑着的脸，突然一僵硬。
原本走着的男女主人，下楼的动作也突然一顿。
“咔咔——”
这一刻，他们都停住了。
方钰感受着一股无名的幽暗气息环绕，氛围一下子不一样了。
方钰感觉自己的耳畔，听见了他们脖颈转动的骨骼摩擦声。
“咔——”
方钰的脚步随之一顿，脸上冒着严肃，脚步有些往后移动的意图。
只见方钰的眼前，三个大人，整齐地把脸正对着方钰。
方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
林宽转了个身对着方钰，所以一整个人还没有那么奇怪。
台阶下一层的男女主人，他们都躯体还对着楼下，头却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对着方钰！
他们此刻面无表情，是装都没装个笑容出来。
？
方钰一扫而过。
三个人目光空洞。
小光倒是与之不同，他向下走了一步。
还有半层，就到一楼了。
“呵呵，七楼吗……”男主人嘴巴一张一合，扭曲的语调从嘴里说出。
他看着方钰，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眸锁定着她！
方钰被盯得全身发凉。
她的手抵住腿侧，空气似乎变得稀薄起来，方钰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他们没有动作。
但只要方钰一动，他们就会立刻变化！
方钰看着他们，面上尽力保持着冷静。
“看错了……”
方钰说着。
这句话落，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一般，方钰看着他们一下恢复原样。
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好。
这时，小光转过头抬头对上了方钰的眼睛，他眼里似乎是有嘲弄的意味……
方钰缓下呼吸，男主人此刻默契地抬头，像是很惊讶方钰的脸色变化。
“你这是怎么了？”
女主人应声看向方钰，“不会，生病了吧。”她很是关切。
方钰看着此刻鲜活的人，眼睛不自觉落在他们的脖子上。
一条红线，似有若无……
“你没事吧？”林宽也向右侧靠近，慰问道。
方钰扫过他们的脸，收敛了凝重，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是不是真的没事，这就不好说了。
小光在前面走着，他很快拐过楼梯，进入一楼大厅。
他们看着小光的身影消失，眼神中划过些急促。见着方钰说没事，他们的表情变化了一下，身体便是加快了步伐。
方钰看着他们速度加快，自己却依旧保持着原本速度。
方钰在脚步即将抬起，触碰到地面的一瞬，突然，抬起了头。
中间螺旋的镂空地段，让她一览无余那些被束缚的空间。
“一、二……七……”
方钰阖起眸，再次睁开。
多余的楼层又出现了。
那扇电梯，再次出现在某一楼层。
“哒。”
脚步声轻响，方钰踏下台阶。
隔得不远的林宽，再次回头，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方钰看着他，从他的瞳孔倒影里清晰地看见，一条转瞬即逝的黑气。
……
一楼除开四扇住户房间，楼梯另一侧的门内通往大厅。
说是大厅，其实也就是一块稍大的空间。
靠近诡楼大门处，有着与方钰进来时相同的登记处。
那三位成年人已经簇拥着围到登记处了。
方钰看着上了锁的大门，一阵向往。
一楼的设计很奇怪。
这片空间里没有任何的通风装置。
只有唯一的一扇泛着古旧痕迹的门！
压抑至极。
一排烛火散布在门边，提供了微弱的光。
小光与他们的动作都不同。
他靠近着烛台，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喜欢光吗。”方钰走近，站在小光身侧。
“你为什么不去签字。”小光并未回头，依旧在看着烛火。
这里没有风，但火光却在摇曳。
光打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让这里更亮了些。
“不着急。”
“不着急……”小光垂下了头，低声重复着方钰的话。“呵呵，马上就该着急了。”
方钰皱眉。
“你知道些什么？”她直接开门见山了。
方钰与灯诡“小光”的契约依旧存在。
她在这位小光身上并没有感觉到熟悉感，他们不是一个人。
但方钰的第六感再次告诉自己。
不能把两个小光割裂开。
“我不喜欢你，你让我感觉到了束缚。”小光的个子不高，现在只与烛台齐平。
他们之间的距离，完全要小光抬起头来仰望方钰。
方钰半蹲下身子，让他们的目光汇聚一处。“束缚，哪里让你感觉到了束缚。”
方钰对口中的这道束缚，升起了兴趣。她一边说着，一只手却伸入了口袋。方钰用天赋幻想着烛火的模样。
打火机“啪”的一下，出现在她的口袋中。
方钰摸着打火机的形状，手指摸索着找到调节火光大小的位置。
最大火……
小光并没有观察到方钰的小动作，他并没有那么恶劣，或许是被父母的影响。
小光原本不想搭理方钰。
但他看着方钰充满光亮的眼睛，突然，又畅所欲言了起来。
“这里，无时无处都让人很难受。”
小光的眼神有些涣散，嘴巴却在不停。
他把自己的感想，自己的压抑，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爸爸妈妈都很奇怪，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奇怪。”
“一觉起来，他们都变了。”
“他们好像有一套标准要做，可是，为什么连带着我也要一起做呢，我不喜欢。”
“楼里好多的小伙伴都不见了，小曼也不见了。”说到小曼，他难掩悲伤。
“他们为什么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为什么，我的衣服都是白色的，爸爸妈妈告诉我，红色的衣服才最好看，他们要我也穿上。”
方钰听着他的话，耳朵却突然一动。
没有脚步声。
但方钰感觉到了有脚步在向这里靠近。
方钰眨了下眼睛，眼眸中的亮点消退，她微笑。
小光也像缓过了神一样，他似乎记得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他看着方钰背后靠近的人，张开嘴巴。
但看见方钰温和的面容，小光犹豫后，继续说着：“你看烛台里的光是不是很好看。”
方钰移眸看去，“是啊。”
身后的脚步声显现，“你怎么不去登记呢。”
方钰站起身，对上说话的女主人，笑笑。
“这不是看你们在排队，我现在去签。”
女主人他们都在看着方钰。
他们的脸上依旧满是笑容，可是方钰却感觉到这股笑意下的伪装。
这次，是真正的笑不见底，皮笑肉不笑了。
他们站在那，看着方钰一步一步地向着登记册靠近。
一样的本子。
上面的名字却不尽相同……
方钰拿起笔，余光却看见他们的笑起的嘴角更大了。
弧度大得有些夸张。
现在的场景，是个人都觉得十分诡异。
小光缓慢地摇了摇头。
签字，还是不签字？
方钰弯下腰，两只手都伏在案上，笔尖落在纸张上。
住户登记表。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