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我能进来吗?”
良久,徐司寒才试探性地朝门内问了这么一句。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里面的人听清楚。
他的声音暂时将她从复杂的情绪中脱离开来了,她有些怔忡地看向了房门的位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现在他就像是站在了她的心门外似的,只要她一天不愿意给他开门,他就永远也不可能猜得到她的真实想法。
雨一直下着,她听着雨打落在窗台的噼啪声,还有隐隐的几声闷雷响起,这天气和她的心情一样,都糟糕透了。
见房内许久都没有回应,他的脸色便稍稍暗淡了几分。
不过他倒也没想着离开,只是兀自挨着门坐下了,地上很凉,寒气透过薄薄的衣服面料渗入,传达到了身体的各处。
四肢虽冷,但他的心却是热的。他把手肘抵在了右腿的膝头,另一只腿径直伸着,微微扶额,歪着脑袋,眼神空洞地看向了地面。
自小他就是个不太怕冷的,即使是在北方的冬日里,也总是穿得很少。
长大后随家族迁到了南方,看着冬日里依然葱郁着的街道,呼着化雾了的气,他也是和往常一样,穿得不多。
也许是跟性子有关吧,他曾听过不少人用“冷血动物”来形容他。那些被归类于冷色系的野兽们和他有着一样狠毒而凌厉的眼神么?他其实没有那样的闲情去思考到底是不是。
大抵是刻板印象吧,不过久而久之,“冷血”慢慢地就成了他的代名词。他从来都不反驳,这些无关于他事业的琐碎小事,从来都不值得他放在心里。
后来他才知道,姜絮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
她从来没见过五月的大雪纷飞,也没吃过冻梨,更加没见过极光。她和其他的南方孩子一样,会因为天气预报说下冰雹而开心得跳舞,以为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雪了。
翻看她以往的朋友圈,有一张是她和那只堆在窗台,小得完全不像样的小碎冰雪人的合照。她大抵是很兴奋的,从表情便能看出来,她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快乐。
第一次去国外出差,体验到了真正的圣诞夜的气氛后,她也看到了真正的雪。这和她那只定格在像素不太清晰的照片里的雪人,根本就不是用一样的“雪”来堆的。
“哦啦(西班牙语)哦啦,怎么样?能看清楚吗?我这边的雪下得好大,哦咦?我的鼻子都冻红了,看来真的是还蛮冷的,我出门也没看今天多少度,只是看到雪就出来了,”她当时还跟他开过视频聊天,说了一大堆和雪有关的话。
不过都是些“雪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积雪什么时候才能多起来呢”“什么时候才能堆雪人”这类的无聊话题。
可他莫名其妙地并不觉得无趣,反倒觉得她的反应特别带有趣味性。
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是站在北方人的角度,在看一个第一次看见雪的南方人吧。那她自然做什么都是有趣的,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雪。
细细想来,关于她的所有细枝末节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甚至有时候还会随口说出来一句她的口头禅,吓得旁边的宋亚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她之于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这个问题,他很久之前就拟出来过,只不过从来都没有那样的时间,能让他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问题的答案。
今天,他很意外地拥有了这样一段时间,在没有人会打扰的情况下,他应该能找到答案。
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心里就好像鬼使神差似的被埋下了情根,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如果早早地知道现在他会如此爱她,他当初自然是说什么也不会做出那样让她伤心的事情的。别说是让她整日以泪洗面了,就算她只是因他落泪一滴,他也心如刀割。
她,应该就是如贴心的毛衣一样的存在吧,和母亲亲手织的并不一样,她是出现在高级定制店的橱窗里的商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而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很神奇的是,一旦你真的拥有了它,你就会发现,它其实是最能帮你感知冷暖,时刻能温暖到你的那个。
明明她做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只要是她能和你待在一起,就无时无刻地都在暖和着你的胸膛。
最热切的,最深爱的。
这时,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响起,门被从里侧拉开来了。
大抵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坐在门外,还是紧紧地挨着门的,她习惯性地随手把门往里一拉,结果就看到了他一个趔趄地倒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司寒?!司寒!你没事吧?天啊,你怎么坐在这儿,地上多凉啊,我看看,有没有摔倒哪儿了?我现在就去帮你叫梁医生来!”她手忙脚乱地扶起了倒地的他,她一着急就嘴瓢,好几个词都说得十分含糊,他也因此没有完全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不过她大概是什么意思,他都能很自然地全猜出来。无非都是些关心的话。
虽然她是一个演技很成熟的青年演员,可平日里,她更多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妻。喜怒哀乐喜形于色,也是她日常中的一部分。
就像现在这样,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全都看出来了。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至少更让他更容易看懂一点点,那刚才的冷战便不复存在了。因为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如此坦诚相待,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我没事,不用叫他。”听她提及梁时俊,他只是兀自摇了摇头,动作从容地从地上起身,任由她习惯性地伸手整理着他的头发,只是安静地待着,一句话也没多说。
看他好像精神状况欠佳的样子,然后又不让去叫医生,她多少也有些着急了。觉得这种时候可是怠慢不得的,不然到时候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不行,我看你还是让梁医生看看的好,不然我真的不放心。”扶他起来后,她如是说道。说完,转身便朝楼梯口的方向走了去。
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已经被一道温柔又霸道的力拉了回去。
他看着她一头青丝在半空中飞扬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