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柔在立雪居没找到丁野，正打算去前院书房看看，没想到在半路遇到了即将出门前往马场的丁善堡。
“老爷。”
赵柔双手放于腰间朝丁善堡行一福礼。
“嗯。”
丁善堡应声，看向温柔端庄的赵柔，突然道：“阿野看重你，好好照顾他。”
“是，老爷。”
赵柔颔首回应，顿了顿后，又抬头道：“赵柔会倾尽全力照顾阿野的。”
“嗯，阿野有你在身边照料，我放心。”
丁善堡点头，朝赵柔摆手。
“去吧，阿野在书房。”
“是，老爷。”
赵柔欠身行礼，转身前往书房，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幽静小路，脑中不自觉想起那年冬天，丁善堡在乞丐堆里找到她的情景。
……
日子过的很快，丁野在丁善堡时不时派小厮回来敲打，顾经儒生怕他跑了的严防死守中，终于熬到了科考之日。
大安朝首次不分门第，不分年龄，只要家世清白，无作奸犯科之良民，人人皆可考，人人皆可入仕的分科取士科考，于县衙旁贡院内进行。
因参考人数骤加，临时搭建的贡院门前人满为患，摩肩擦踵。
考生从下至十四五岁少年，到上至六七十岁老翁无所不有。
当真是每个人都牟足了劲，想要抓住这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阿野，阿顺，你们在里面放心考，外面的事皆不用管。”
丁家主母徐氏嘱咐丁野丁顺：“老爷昨儿回信还说惦念你们，等送走最后一匹卖出的战马，就往回赶，一定能在科考结束前赶回来，让你们放心。”
“母亲，儿子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您在外面也勿焦灼不安，放宽心等儿子。”丁顺宽慰徐氏。
“唉。”
徐氏眼含热泪点头，又转眼看向丁野，见他没什么话要说，也没在说什么。
徐氏身侧的丁棠站出来，从随身荷包里取出两枚红色符囊递给丁野丁顺。
“这是我在卫国将军庙给你们求得金榜题名灵符，你们带着肯定能高中。”
红如朱砂的长条符纸上写着金榜题名四个烫金大字，丁野瞧之嘴角一抽，无所行动。
“谢谢姐。”
丁顺笑着接过丁棠手中的金榜题名灵符，挂在了脖子上，下一个就是丁野了。
丁棠见他一动不动，自我心里建设一番后，伸手往前递去，结果她递丁野退。
这下可把丁棠给惹急了。
“丁野，你爱要不要，到时候名落孙山可别怪我们没给你祈福。”
岂有此理，她念在丁野赌坊护过她，上次舍下脸面主动去立雪居找他求和，结果这懒货在睡大觉。
这次她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他求了金榜题名灵符，他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没脸。
丁野无奈，先不说灵符什么的无稽之谈，就说，这是在卫国将军庙求得灵符，他就不能接受丁棠的这份好意。
总有种，自己给自己下降头的感觉。
临时搭建的贡院门口，汇集了四面八方县乡赶来参考乡试的学子们，济济一堂，人声鼎沸。
按理说，不会有人注意哪一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但架不住那有心人。
“丁野，真没想到，你在书院对我们这些不想干的人无礼也就罢了，在家中对待长辈和手足也一点不温良恭俭让。”
沈其昌其实早就看见了丁野，见他无视继母和继妹后，方携同其他考生走了过来。
“这就是丁野，还真是名不虚传，不知尊卑。”
“是啊，这样风气不良的人也配跟我们一同科考？”
“不敬母不爱幼的人，也有脸来参加科考，简直有辱我等一众读书人。”
议论之声从小范围渐渐扩散开来，一时间人人都目光鄙夷看向丁野。
徐氏和丁棠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心里着急，欲要开口解释，却晚了一步。
“想不到众位竟都是眼高于顶之人，连当朝宋太师都瞧之不上。”
丁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丢在人群中，议论之声顿停。
众人莫名其妙的同时又瑟瑟发抖。
宋太师是谁，当朝肱骨，一力促成不分贵贱，平民百姓亦皆可参加科考的大功臣。
在场之人，谁敢瞧不上宋太师？那不是自毁前程吗！
“丁野，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瞧不上宋……”
沈其昌紧急止话，又张口道：“总之你含血喷人，乃小人行径。”
“不错，小人。”
“枉为君子。”
“无中生有，不为自己言行负责，枉为读书人正气。”
众人纷纷附和沈其昌。
丁野无趣掏了掏耳朵，扫过一众愤慨的有学之士，最后将目光落在沈其昌身上。
“宋太师高瞻远瞩，鼓励，提倡人人皆可科考，对大安民众一视同仁。”
“而各位所谓饱读诗书者，左一个没资格，又一个不配……”
丁野笑看众人，接着说道：“我竟不知，众位竟都能凌驾宋太师之上，由你们制定科考规则了？”
轰。
一顶冒犯大帽子忽的从天而降，扣的众人唇色发白，手心冒汗。
他们都是身份普通，至多县令富商之子。
谁敢站在宋太师之上？谁又敢制定大安朝的科考规则？
众考生瞬间变成闭了嘴的鹌鹑，无人在敢言语，生怕惹火烧身，祸及荣华。
“哈哈，好笑，真是好笑。”
丁野大笑，眼睛巡视一圈收了尖酸刻薄相的众读书人，眼中尽是嘲讽，从赵柔手中拿过为他准备好的行囊吃食，一边朝刚刚打开大门的贡院走去，一边高声吟唱。
“叽叽喳喳几只鸡，满嘴喷粪叫呱呱。”
“今时多嘴寻开心，转瞬个个烂嘴丫。”
“哈哈，个个都是烂嘴巴。”
纵情狂笑，不带脏字嘲讽诗句传遍整个贡院，听的一众考生面红耳赤，或羞愧或怨恨的跟在丁野之后进了考场。
“臭小子。”
贡院对面来福茶楼二层，顾经儒坐在栏杆边，双眸直到再也看不见丁野身影，才调转目光，让店小二添茶。
“看客官也是惦念家中考生吧，见您一直看着贡院方向。”
店小二热情搭话，今日来此喝茶的都是考生亲人，不知这位看着儒雅的老先生是为哪个贵少爷忐忑焦心。
“嗯，惦念的紧，不亲眼看着臭小子，总怕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