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了临水县，只晴了一天，便一直是大雪天气。
过县入乡等有人烟的地方还好些，至少有屋遮风有热食果腹，如若赶不上进城入市，只能夜宿破庙山洞，喝冷水啃干粮，坚持一下也能过得去。
可如今要在这大雪天翻过这座山，入眼皆是茫茫白雪，看不见前路，辨不清方向，一直这么瞎走下去，人真的要冻死这里了。
呼呼寒风吹打着人的面庞，刀割一样的疼。
丁野喘了一口寒气，回头看小脸冻得通红的上官雅，走过去将手里临时折的树干放到她冰冷的小手里。
“拄着它，会好走些。”
难为这位千金小姐一路风餐露宿，没叫过苦叫过累，跟着他们这一帮男人赶路亦没掉过队。
“脚印都被大雪覆盖，现在回程亦是找不到路，不若一鼓作气翻过去。”
上官雅握紧树干，回头看了眼新落的晶莹白雪，果然已没有他们走过的痕迹。
“陈山，你确定翻过这座山，就是高苍娄城？”
丁野转头看向白了睫毛的陈山。
“是，少爷，这座山也叫界山，是大安和高苍的分界线，两国为了不被对方滋扰，故都没有打通界山的举动，平时来往商贩走多了，就走出了一条直通娄城的路。”
陈山皱眉，道：“只是，无人在冬季出门运货翻山，我亦是第一次在雪天来此，没有考虑到路被雪掩，是陈山失职。”
丁野摆手，让躬身负疚请罪的陈山起来，望向前方白雪苍山。
已行至一半，退路被覆盖，只能加速前行，等天彻底黑下来，进退都不得，那是真的要死人了。
丁野抬头望山坡之上的雪坡，一面积雪覆盖深厚，一面积雪随着日光照射而融化，覆盖度要低于另一面。
“雪积厚度那面为北，薄度那边为南。”
丁野让陈山看他手指之处，问：“娄城位于南还是北？”
“北。”
陈山答：“娄城属最北边，冬季寒冷，夏季凉爽，所以好多商贩都选择夏季来此，即可运货又可避暑。”
“好，向北，走。”
丁野果断决定，又朝后边丁家护卫喊道：“雪厚一面地实好踩，众位兄弟再坚持些，天黑前翻过这一面坡，到了娄城有屋住有热汤，困在此只有死路一条。”
“是，少爷，天黑前定翻过此雪坡。”
“好，启程。”
丁野沉声应和，护在上官雅身边，朝北行走。
上官雅拄着树干深一脚浅一笑的往前走，看一旁时不时伸过来扶她的大手，嘴角上翘，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这厮平时虽然总耍他，关键时刻还是有点靠谱的，竟还知道怎么判断南北。
“少爷，这里有路。”
走在最前面的陈山惊喜看脚下被人踩出来的台阶，心里对丁野的佩服有多了一分。
“找到路就不难走了。”丁野心里一松。
一旁上官雅和身后众护卫亦纷纷露出欣喜神情，一改刚才灰败，又变得浑身是劲。
太阳日渐西陲，玫瑰红余晖慢慢变得昏暗苍茫，月色即将高挂于空。
上官雅凭着毅力和丁野又拉又拽的情况下，终于筋疲力尽翻过界山，一屁股跌坐在地，再也起不来身。
“不行了，我的脚不是我的了，让我歇一会儿，就一会儿。”
丁野见上官雅气喘吁吁摆手，任谁再说什么都没用的模样，也不忍在劝。
寒冬雪地，一众强壮护卫都差点坚持不住半途而废，更何况是上官雅。
“少爷你看，那有灯火的地方就是娄城。”
陈山指着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座城池说道。
丁野望去，黑夜天际下，一片连延光点跳动，是人烟生活的都城景象。
上官雅听此，双眸闪过激动，走了这么久，终于让他们走到了娄城，可惜双腿还是绵软无力，站立都困难，更别说还要绕大半个山脚才能赶至娄城。
丁野亦看出了上官雅的力不从心，思索一番后，转头看向陈山。
“你带着兄弟们先去找丁家在此地的分铺，我和小扒随后就到。”
陈山望了眼实在走不动的上官雅，对丁野点头，带着护卫们率先下了山。
呼啦啦的脚步行走声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苍茫夜色下的界山，瞬间寂静的只能听见呼呼风声，和人的呼吸声。
疲累至极的上官雅抬眸瞄了眼留下来陪伴她的丁野，心里有些感动，但脸上和嘴上却倔强的一点没有表露。
直到丁野撩开披风，坐到她身边。
“起来。”
“干嘛？我没劲，起不来。”
“你没劲，我抱你。”丁野说完，伸出双手朝上官雅伸过去。
“你干什么，小心我斩掉你的爪子。”
上官雅眸色一惊，抽出镶玉剑直指丁野双手。
“不干什么。”
丁野无奈，手掌绕开离他仅一寸的锋利剑身，移到雪地上展开的披风。
“坐到这上面来。”
上官雅一愣，握着镶玉剑的手僵在半空，垂眸看那柔软灰色缎子面的披风，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女孩子身体入了寒气，将来要吃大亏，别逞强。”
丁野注视对面一脸防备又呆愣的小刺猬，轻轻说道。
上官雅闻言，面色一红，放下镶玉剑，往旁边挪了挪，冰凉刺骨雪地变成了柔软带着体温的缎子面披风。
上官雅感觉一股暖意从臀部隐隐传入身体，竟没那么冷了，甚至有点热。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长这么大，她第一次坐在男人的衣物上面，和父亲，祖父在一起都没有过这样的事。
周围很安静，越是安静，上官雅越是不自在，越是想离旁边的男人远一些。
“我，我休息好了，我们走……啊……”
上官雅最后终于受不住的拔地而起，却因着急加之双腿无力，整个人朝山脚下滚去。
“小扒。”
丁野一惊，来不及细想，纵身朝上官雅扑去。
如水月色下，冰凉雪地上，两个光影般叠抱在一起的人，双双滚落至山脚下的粗壮树干上。
“啊……”
“嗯……”
女人的惊叫和男人的闷哼同时响起。
昏暗光线下，头晕眼花的上官雅皱眉睁眼，看身下近在咫尺，呼吸相闻的丁野，眨了眨眼睛，愣了好久才猛然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以和姿势，压在这厮身上，脸刷的滚烫起来，慌忙起身。
然而脚下一滑，半起的身体忽的又跌了回去。
“啊……”
“嗯……”
寂静无人雪山下，女人的惊叫和男人的闷哼再次盘旋在山间上空，回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