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湘带着青衣小侍女走到丁野与陌生男人桌边一侧,轻声道:“不好意思公子,这个座位是被人长期预留的,您的位置在那边。”
虽然预留这个位置的人基本没出现过,但坊主严格交代过,此桌主人贵不可言,不可轻视。
枝湘双手紧握,看向丁野和他旁边的男人。
如今公子遇到了相熟之人,一人变成两人,还真不好办了。
“啊,我坐错了?”
丁野有些尴尬,看了看一旁的老伯,又看枝湘面色为难,摸了摸鼻子道:“要不这样我出双倍或者三倍价格,漂亮姐姐跟这桌主人商量一下,可否让我和老伯坐在这里?”
一旁的男人没想到丁野顺带也捎上了他,面色闪现惊讶。
“这个……”
枝湘纠结,最后还是对丁野实话实说道:“不好意思,公子,奴也不知道这位贵人是谁。”
只知道叫闲云野鹤,却不知其面貌。
“啊?”
丁野眨眼,这是有多少银子都不好使了?
唉,之前还和方汝他们说,银子是好东西,这会儿就打脸了。
幸亏他们没来,否则非得抓着机会往死里讽刺他。
“知婳出来了。”
“哇,知婳好美。”
“是啊,美如画中仙啊!”
一直文明喝酒聊天的胭脂坊,突然热闹了起来。
只见一名明媚皓齿,肌肤赛雪,动如佛柳般轻盈的女子,提裙浅笑走到圆台中央,坐于古琴之后。
身后跟随的几名容貌稍逊,却也清丽不俗的白衣女子依次坐在知婳身后两侧的萧埙琵琶处。
丁野眼看美人们的演出就要开始,他却要被赶出胭脂坊,凄凉看向枝湘。
枝湘见此,也很是为难,却也无能为力。
“小兄弟就坐在这里吧。”
关键时刻,一旁的中年男人突然出声,指向门口一位身穿黑色劲衣的男人,对枝湘道:“他会给你们名帖。”
名帖?难道这位就是那位没出现过的贵人?
枝湘惊愕,给身后青衣侍女使了个眼神。
青衣侍女会意,立刻去跟直挺挺站在门口的黑衣男人确认,朝枝湘点了点头。
“不知贵人已来,奴失礼。”
“没关系,这回小兄弟可以坐这里了。”
丁野听男人才是此桌的主人,他之前竟把人当成了拼桌的,真是丢人哪!
丢人丢大发了!
“呵呵,谢谢老伯,那啥,礼尚往来,今日这酒水菜肴,小辈请。”
说罢,丁野忙招呼枝湘上酒上菜,又添了数十道佳肴,整个一个土财主款待贵客行为。
没办法啊,现在只有银子能挽回些许颜面了。
丁野暗想。
“铮。”
圆台中央的知婳手指落于琴弦之上,好看的粉色丹蔻指尖轻轻一拨,动听琴音缓缓响起,身后笙箫琵琶之声也随之跟上。
胭脂坊众人瞬间如置身高山流水山谷间,清澈水流时急时缓,时扬时抑,时而婉转悠扬,时而激流勇进。
听的人心随乐动,心潮彭拜。
不愧是消费颇高之地,这些美女乐师在新时代,估计都能进什么金色大厅演出了。
丁野默默称赞乐师技艺高超的同时,看向下面陶醉眯眼享受美妙琴音的各桌老爷公子,轻叹一声。
“唉!”
“小兄弟为何突然叹息?”同桌的中年男人问道。
“没什么。”
丁野摇头,嘲讽笑道:“只是想这大安朝,还是挺有钱的。”
有钱喝酒享乐,没钱赈灾。
好笑,好笑啊!
男人挑眉,看了眼丁野上扬的嘴角,拿起酒樽轻抿一口。
“水至清则无鱼,有清就要有浊,只要养鱼的人平衡好清浊水质,这缸鱼就能得意存活。”
“反之,养鱼的人糊里糊涂,浊多过了清,则失衡大乱。”
丁野听闻,转头看自斟自饮的温润厚重男人。
“老伯说的不错。”
丁野点头,眼眸突然看见下方靠右角落里的年轻男人,不同于其他人的眯眼陶醉。
这个一脸肃穆的男人对正在演奏的雅乐没什么兴趣,倒是酒菜吃的挺欢。
他旁边的锦衣男子倒是手指打着节拍,听的沉醉。
“啧,这等妙音乌兄你不欣赏,这些酒菜有什么好吃的?”
乌昂将一筷子肥瘦相宜,入口即化的红烧肉放进嘴里,瞥了眼请他来此逍遥的户部侍郎庞检。
“菜肴好吃,比美人诱人,自然要以吃为主。”
“你这是没见识过美人的好。”
庞检一脸斜笑的靠近大理寺少卿乌昂,神秘莫测道:“要不今晚,为兄请你见识一下美人的好,准保比你口中的菜肴好吃。”
“罢了,我这等粗人,吃不了这等麻烦菜。”
“唉,没有情趣。”
户部侍郎摇头,暗叹乌昂没趣,竟说美人麻烦,虽也没说错,但好东西哪有不麻烦的。
“乌兄,你这是没尝过女人的好,才这样嫌人麻烦,等你尝过了,肯定食髓知味。”
庞检说完,见乌昂还是一脸不感兴趣,又道:“真的,相信为兄,这胭脂坊的女子可不同一般教坊舞姬,这里的女子个个识文断字,才学一流。”
“不信,一会儿到了曲后献诗的环节,你自己听听。”
庞检颇为熟悉的,为头次来此的愣头青介绍。
“琴乐美人诗酒茶,这才是胭脂坊让人流连忘返的勾人之法。”
“好,好。”
“知婳姑娘琴音如流水。”
“知婳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一曲终了,知婳起身向众位宾客显贵盈盈一拜,轻启朱唇,“知婳献丑,各位客官博学多才,望不要嫌知婳班门弄斧才好。”
“知婳姑娘不必自谦,像姑娘这般琴技文采高超的女子,满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高声说道。
“公子抬举知婳了。”
知婳莞尔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在这胭脂坊,这些人可以毫无顾忌的恭维她,等出了这地界,到了京城贵女游园之地,恐怕她就变成难登大雅之堂的脚下泥了。
这胭脂坊的每一位女子,包括侍女都美貌动人,却也异常清醒,这些男人会追捧她们,却不会珍惜她们。
终究都是把她们当玩物罢了。
当然,她们也不会有真心,如刘妈妈说的那般,掏空这些臭男人的银子才是痛快。
知婳嫣然一笑,道:“今日诗题乃知婳随意而想,就以胭脂坊为题,魁首则由知婳率众姐妹,为其一人专奏乐曲十场。
十场?
也就是费力做出一手能拿得出手的诗,夺了魁首,还得来十次胭脂坊听小曲消费?
丁野暗自赞叹,这生意做的好,一分成本没有,就进账了大额钱财,高明。
喝了口淡如水的酒,丁野准备好好看看哪个缺心眼会当这冤大头魁首。
外面暮色余晖已完全褪去,胭脂坊各桌头顶的镂空琉璃球灯点燃。
坊内热闹气氛更添几丝旖旎。
“公子,贵人,请用。”
枝湘将最后一道甜品牛奶香芋羹端上桌。
“谢谢。”
丁野朝枝湘致谢,突然看向她发丝间插的梅花银簪晃影,眸色骤然一冷,射向侧方门口。
柳姐忽的撤回视线,躲至门后,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转身匆忙朝后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