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他不是故意的，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说他被桌上的几个灌了好几杯，开车的时候有点晕，他真不是故意的！”
似乎是找到了能诉说的人，凤天舞反手抓住毛燕的肩膀，瞪大了眼睛一边哆嗦着摇头，一边焦急的解释。
“妈……妈……你说啥，你是说……弟弟他开车的时候喝了酒？”
毛燕直愣愣的盯她，抖着声开口，随着说出的话，声音越来越小。
像是猛的想到了什么，她猛的从床边弹了起来，像是被蝎子狠狠蛰了一下。
“妈！弟弟是不是撞了人？啊？是不是？”
“闺女，你听我说，晨晨不是故意的，是那人突然冲出路来，他一时没刹住，他不是故意的，你听妈说……”
像是对毛燕解释，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凤天舞拼命的摇着头，摆着手解释。
她数次想要站起身，但好似一丝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又跌了回去。
“他人呢？”
“他人呢！”
毛燕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解释，她瞪着惊惧的双眼，第一声是询问，第二声是吼。
“芳啊，你听妈说，你弟弟他不是故意的……”
“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护着他？”
“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撞了人就是事实。他人呢？他把人送医院没，人家家属通知没？”
毛燕盯着凤天舞，怒声说道。
凤天舞却不敢看她，脚朝后退了一步，眼珠左右摇摆，嘴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妈！你倒是说啊，他人呢？”
“不对，我明明看见他的摩托车停在楼下，他已经回来了？”
毛燕似乎是想到了啥，绕过凤天舞就想去开门。
“芳啊，芳……芳你别去……你听妈说……”
凤天舞从床上挑起，立即挡在了门前，一把抓住了毛燕的胳膊。
由于太用力，她的指骨显得有些苍白，脸上也没了半分颜色，嘴皮都透着青灰。
“妈，你拦着我干嘛，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惯着他？”
“不行，我得去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把人撞出个好歹那医药费咱家可赔不起。”
毛燕试图挥开她的手，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芳啊你别去，你不能去！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妈！你今儿是咋啦？弟弟出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光拦着我？你得先把他个找回来啊！”
凤天舞的眼神又慌乱又不安，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身体固执的拦着毛燕。
“妈！你拦着我做什么？哎呀，你让开，我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片场的画面里，导演突然朝二号机挥了挥手，摄影机画面一下子切到了凤天舞的脸上。
一刹那，当看清她的眼神时，所有的观众，包括导演自己都愣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或许没有人能够说清楚。
有的人看到了绝望，有的人说是愧疚，有的人则觉得那是悲痛。
但更多的人却从这一双眼里，看到了一个母亲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孩子的痛苦与走投无路的茫然。
或许在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
毛燕也楞在了那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在她嫁人时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
那个在听到她要离婚时，满眼心疼愧疚的女人。
毛燕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母亲要因为自己婚姻不幸而愧疚。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一双眼，她突然就懂了。
那是一种，没有能够让自己的宝贝幸福的自责，即便明明不是她的错。
这就是母爱吧！
是这世界上最无私，最伟大，又最自以为是的爱。
它毫无道理，只因为你是她的骨肉，是她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骨肉。
是她一口奶一口奶喂养长大的宝贝，是她手拉着手学会走路，然后离开她的孩子。
“芳啊，妈的好闺女，你是看着你弟长大的，他是你亲弟弟对不对？”
毛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她看着凤天舞，台词自然而言的从嘴里滑了出来。
“妈，你在说啥呢？”
凤天舞张了张嘴，半响滚了滚喉咙，望着毛燕的眼神，渐渐变成了哀求。
她突然“砰”一下，直直的跪在了水泥地上，跪在了毛燕面前。
她这一跪，让本就揪着心的观众，鼻子一酸，泪忍不住的滑了下来。
此刻他们的心，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的砸了一下。
毛燕被吓了一跳，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冲上去，一边拉她一边惶恐的喊。
“妈！你这是干嘛？你快起来！你这是干嘛呀？”
凤天舞抬头望着毛燕，仿佛一个挣扎在地狱之中渴望救赎的孤魂。
眼泪从她的眼角顺着鼻梁滑到嘴边，她浑身都在哆嗦，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
半响，呜咽声在喉咙响起，眼泪混着鼻涕模糊了她的脸。
“芳啊……芳啊……”
“你救救他，你救救他吧，妈求求你……”
毛燕不断的想尝试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但是她却跪得格外用力，仿佛只有这样，她那颗因愧疚痛苦而抽搐的心，才能得到一丝丝缓解。
见拉不起她，毛燕也一下跪在了地上，眼泪忍不住也掉了下来。
“妈，这究竟是咋回事，什么救不救啊，弟弟他到底咋了？”
“你弟他……他……他撞死了人！”
终于将这最沉重的话说出了口，凤天舞仿佛一瞬间被击溃，整个人都匍匐在了地上。
“啥？”
“妈，你说啥？”
毛燕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凤天舞颤抖着从地上抬起头，伛偻着背看向毛燕。
“芳啊，你救救你弟弟吧，妈求你了！”
“他是我们老方家唯一的男丁啊，要是他出事了，咱们方家就绝后了……”
“妈给你磕头，妈求你，救救你弟弟！”
说着，她就“砰”的一下，朝水泥地上磕了下去。
那声音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