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湖出了巷子之后拐个弯直走,就进了赏花楼。
赏花楼。
赏鲜花也赏娇花。
李康诚自从搭上孟俏儿之后,李家就不让李悦湖到赏花楼来接客了,当初李家上赶着将李悦湖送到赏花楼,为了让李悦湖能待在这里,签了不平等的条约,而现在为了让李悦湖脱离那里,也被扒了一层皮。
在赏花楼接客的姑娘们都有花名,李悦湖的花名叫月扶,是鸨母给她起的。
愿意回到赏花楼的原因,李悦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接客。
“我收了你父母那么多钱,如今你又回来了,如果他们知道,来我店前闹怎么办?”莫静淑抽屉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递给李悦湖:“你现在身份干净,没必要再做这种事了,能从这里出去都是福报。”
“福报?”
李悦湖嗤笑一声,掂了掂手里的白色粉末:“有钱有势才是福报,能吃饱饭算什么福报啊?这批货成色不错,难怪价格这么高,这么多人想要。”
莫静淑哭笑不得,一支玉簪将发盘起,几缕发丝调皮的跑到耳前,她往耳后一别:
“你这丫头,嘴贫得很,不过这次做事得小心一点,上边收到风声说顾清让的徒弟在这附近,他们向来爱多管闲事,如果被发现了,别起正面冲突,他们也不会为难你。”
“明白。”
李悦湖唇角上扬:“那种人最受不住别人示弱,装可怜嘛,我最会了。”
赏花楼鱼龙混杂。
李悦湖描眉画眼,红唇惑人,穿上飘逸的纱裙显露出曼妙的身姿,媚眼如丝,娇笑着挽着一个刚走进来寻欢的嫖客,说带着他去一个好玩的新地方。
出门时,莫静淑站在三楼窗口,与抬眸时的李悦湖对视一眼,而后心照不宣的挪开视线,关上了窗户。
李悦湖带着嫖客在街上转了一圈,经过玉器铺时与一在门口扫地的小厮相撞,李悦湖后退一步,后腰位置藏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她嘴角上扬,笑意更胜。
此次目的已完成。
往前刚走两步,突然出现的人,挡住了她的路。孟俏儿绷着一张脸,满是严肃,她目光如炬,想要质问李悦湖究竟在做什么,但见街上人来人往,又怕说错话,坏了李悦湖的名声。
“你跟我来。”
“大小姐,我在做生意诶。”李悦湖扬眉,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嫖客的衣襟,微微仰起头,漫不经心的问:“你说,我要不要抛下你,去跟孟家的大小姐去聊聊是非呢?”
“孟家大小姐??”
嫖客脸色大变,他出身清贫,年少读书,立志以后要走仕途的,如果被世家知道他出来嫖娼,必定会带来影响,心下一沉,而后定睛一看,当真是孟家的少家主,一把甩开李悦湖:
“你都认识孟家的人了,你还出来卖,你是不是——!”
嫖客突然意识到孟俏儿还在这儿,立刻住口,随即低下头,遮住了脸,后退了两步,一拱手:“孟姑娘莫要多想,我与她情投意合,如今天色已晚,王某先行离开,日后再叙。”
他知道他是花了钱的。
他光明正大的挽着孟俏儿招摇过市。
他侃侃而谈,说未来说理想说抱负,说真男人不应被世间迂腐的规矩框住,说苦苦不得志,说君子好色而不淫,说对李悦湖一见钟情要为她赎身出风尘,说彼此的身份不重要爱情才重要。
但他绝口不提他是个臭嫖娼的。
无耻的人不会因为有羞耻心而羞耻,不承认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两个字过于刺耳,嫖客这个身份只要不是完全褒义,那就不认不提。
当然,也分情况,几个臭味相投的兄弟会闲来无事凑在一起大谈身为嫖客的快乐,就像是桌子下阴影里聚集的臭蟑螂商量在哪里开枝散叶。
怎么能见光呢?
臭蟑螂当然不能见光。
一见光就会被连窝端的脏玩意儿,可得藏好了呢。
李悦湖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见那嫖客匆忙逃走,笑的花枝乱颤,孟俏儿眉头紧蹙,虽未嫁到李家,但她已经以嫂子自居了。
这不听话的小姑子,真是让人头痛。
二人行至巷角,李悦湖懒懒散散的,站也没个站姿,就倚靠在墙壁上,她穿的少,如今天气不算暖和,墙壁的凉刺激后背,她也没动。
“你是不是又回到那——那种地方了。”
大家闺秀就连提起烟花之地都会别扭,她不去,但即使想到都会觉得羞耻。脸颊飞起一片嫣红,她动动嘴唇,从腰间拿出钱袋,递给李悦湖:
“你如果缺钱了,跟我说就行,我有钱。”
“这么喜欢倒贴啊?”李悦湖眼尾上扬,是漂亮的狐狸眼,说话的时候清清亮亮的,带着盈盈的笑意,掂了掂钱袋,:“还挺大方,放心吧,等你嫁到我们家,有的是你倒贴的机会。”
李悦湖说话一向难听得很。
“你不要这么说。”
孟俏儿知道李悦湖和她家人关系不好,之前康诚也跟她提起过,说这妹妹从小就混得很,经常把父母气的站不住脚,孟俏儿自觉肩负起嫂子的责任:
“你自甘堕落去那种地方,我和你哥能帮你瞒一次两次,但次数多了,是瞒不住的,如果被你父母知道,你有想过他们有多难过吗?”
他们才不会难过。
当初,可是他们五花大绑的将李悦湖送到赏花楼的。
李悦湖嗤笑一声,红唇轻启:
“你是担心被你父亲知道我是赏花楼的姑娘,更看不起我们李家吧,到时候你嫁过来更不可能了,孟俏儿,你别想我父母,你想想你父母。”
李悦湖的话将孟俏儿的心刺的生疼。
父亲的阻碍,确实是不争的事实,而她也有私心,不想再承受更大的压力,不愿再多添一毫的困难。她避开李悦湖的视线,语气生硬:
“那种地方不是正经女儿家该去的,你以后不要再去了。”
“我偏去。”
李悦湖约了人,没空跟孟俏儿在这里演救赎的戏码,将手里的钱袋物归原主:“钱还是自己赚的花着才痛快,我可不是吸别人血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