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上帝把她的罪过摊到了她面前，要她一条一条地去忏悔。
宣一汐面对方泽五年以后的质问，她竟然没有一点底气来撑得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的确，当年为了追他，她做了太多无耻的事了，放现在看来，她就像是个下流的诈骗犯。
虽然感情是真的，但那些以拉拢二人为目的的谎言，是所有过往的始源。他们之间的所有所有，都源于她，源于她那些谎言。一旦揭穿，就如同把所有的不该都倾倒向她，把她压到深不见底的愧疚之渊。
“你……想要怎么赔？”
收着下唇往内咬着，她脸转向一边，不敢看向对面的人，睡裤被抓拧成一团，吸着来自手心里冒着的汗。
方泽原本微微上扬的唇角低了下来，暗黑之中辨不出情绪。
“怎么要去的，就怎么还。”
声音冉然放轻了几度，嘴里却又像咬住什么不愿放开。
“那、那、那是要怎样？”
脚不自觉地微跺了一下，宣一汐抓着裤子的手也微晃了起来，她知道她变得不知所措了，但也演不出什么淡定的神情，虽然在那个最不想让他看到的人面前。
电视机里依然放映着尖叫不断的影片，但每一次要刺激观众惊吓的尖叫声，也穿不入两人此刻无声的沉默里。
方泽静静看着面前的她，捕捉着她的一切反应，紧抓着她搭在门把上的手，渐渐放松了力度。
“以前你让我陪你睡，现在……”
语气忽轻忽重，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换你陪我。”
宣一汐刹时扭过头来，正想要咄咄说出些什么话，在看向他脸庞后，就停住了，刚刚的那一句“赔我”，像一面镜子一样，始终挂在最显眼的一处，让她无法直视。
但是，她做不到，她现在无法想得清是出于什么原因，循着本能地，她知道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跟他靠得那么近。
两条秀眉不知道什么时候拧成了一团，一呼一吸都如艰难地在求存。
方泽定睛看着她，片晌，搭在她手上的手放了下来，明明没有吐出一口气，却像泄了一道气，低声说：
“你不喜欢，可以换别的。”
宣一汐才抬起眼帘，脑里千丝万绪打成了一道道结，始终找不到拆开的结口。
她知道，她一定要赔给他什么，但是，她不想赔给他的是，滚得越来越大的贪恋，给他卷成了一个喙一口除了工业糖，什么也没留下的棉花糖。
要是这样，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时，还能不能做得到干脆。
“我会赔你的……但是……”
宣一汐脑里想尽了一切可以把那颗棉花糖，卷得小一点的方法。
突然，方泽一只大手抚到她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小小的一道似是笑声的吐气后，声音循着一个低音的声道柔绵传来：
“我随你摆弄。”
从触感到听感，都细软得轻轻一踩，就能陷入。
宣一汐一下脸涨得通红，抬眼看向他，咬了咬唇，说：
“你、你等我想想怎么赔，一定给你个交代。”
看到眼前的那个想要清欠的坚持，搭在头上的手僵硬了一下，又软下，再徐徐放下。眼前蒙上了一层薄雾，明明已被挡得看不清，却不忍，去吹散。
“把戒指还我吧。”
方泽沉默了半晌之后，说出来这么一句，让宣一汐觉得有点突兀，有点戒备他是不是特意要来做什么，便说：
“这个不行，除非你保证不会再戴到外面去。”
方泽回到了平淡无波的表情，感觉不到情绪地声调说着：
“我说的是你的那只。”
“啊？”
宣一汐有点诧异，他要她的戒指干嘛？
没有猜出什么原因，却引出了她最初想问的一个问题，这个契机让她终于问出了口：
“戒指很贵吗？多少钱？”
方泽仅仅是平平淡淡地应了一个字：“嗯。”
就没再说话，又是那种应付一下就不想回答的样子。
宣一汐自从那天结婚之后，就已经把她的戒指取下了，一直放在她的抽屉里。对这个东西，她一直觉得只一个过家家的道具。方泽既然开口要回去了，她也觉得没什么。
她于是就回房里找出来给他，他拿过之后，鬼片立刻关了，悠悠然地走回他的房间，好像在她出来之前，都是做着些无所谓的事。
剩下的一只他的婚戒放在一个本来放得下两只婚戒的盒子里，显得空荡。宣一汐装手饰的盒子存有不少，在没收了方泽的戒指回来后，就换了个大一点的盒子来装起一对。
“啪”的一下，盖上盖子，连声音也显得没了份量。不知怎么地，她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却又怎么也填充不满。
*
自从住进方泽家之后，宣一汐为了避免被拍到，开去他家的，是在她爸名下的一台车，而她一直开的车，则停在了他家附近的停车场，每次出行都交接着开。
而这次她需要避开的，是飞机。
因为《恋爱星期天》即将要开播了，为节目造势，主创人员需要上综艺宣传。这次，她要与方泽，还有宋银旭三个人，一起上一个欢乐综艺节目。
明明去同一个目的地，同一个节目，她却选择了一个比方泽要晚的航班，选择不一样的酒店，选择不一样的时间，到达地点。
这，有点像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时候，每次有共同的活动，她是故意错开行程的那个。
节目录制之前，会经过一段小彩排，才会正式开录，开录的时候，是现场录制，会有现场观众进场坐在台下观看。
“唉，一汐，等一下站位是在这边。”宋银旭热心地为宣一汐指引正确的站位，还拉起了她的手肘往一边站。
“哦，谢谢。”
宣一汐低头看着地面，顺着宋银旭拉的方向走。突然，一只手从另一边把她拉住了。
“彩排而已，站这里就可以了。”
声音冷冷地，从彩排的那一刻开始，方泽的面色就没有好过，这一下发声，更是如锋利的剑，刺向对方。
之前在综艺里，她没有注意得那么细，也没有把他的那些突兀的举动联想到别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到方泽那明明没有表情的冷漠样子，却满是鄙夷的眼神看向宋银旭，她莫名地，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化开，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那是她以前很想看到的方泽。
“我站这边就好了，等下录影的时候站过去就好了。”
宣一汐向宋银旭说完，就往方泽瞧了瞧，虽然还是看不出情绪样子，但视线却已经离开了宋银旭，落到了她身上。
“右手拿来。”
宋银宋已拿着本子去跟主持人对，此时两人的周围并没有人。
在彩排的台上拉拉扯扯，跟原地曝光有什么区别。宣一汐没有立刻伸出手去，而是回问了他一句：“干嘛？”
看她没有伸出手，方泽脸色暗沉下来，一把抓起了她的右手。
宣一汐吓了一跳，幸好她另一只手正拿着本子，随即马上提着本子挡在两人拉手的位置，以免被工作人员发现。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中指便被紧紧地套上了一个圈，宣一汐低头一看，是那只她的婚戒！
“你干什么！”
宣一汐猛地甩开了方泽的手，左手夹着本子的同时往右手上拔婚戒，可是不知怎地，这次的婚戒，却怎么也摘不下，指节被拔得通红。
就在这时，副导拿着麦克风在台下大喊：“各位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