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农历腊月廿五,月亮开始变成了残月,只有在凌晨或傍晚才能看到那一抹皎白无瑕。所以,李仲阳回家的路上是没有月亮的,天上洒满了星星,一颗一颗的在闪烁,他抬头看了看,今晚的夜空好像北面的星星更亮一点,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北斗七星,斗杓北指,天下皆冬。不过李仲阳没注意的是,他胸前的吊坠背面的七团银色小点也闪了一下。再一低头,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观音寺南门附近,突然李仲阳一个踉跄,脚下好像是绊到了什么,身子不可避免的向前栽去,不过还好他站了八年两仪桩,下盘还是很稳的,只是晃了晃,并没有跌倒。他稳了下身子,继续看路向前走去,这一看不要紧,他哪里还是在路上,面前就是那观音寺南门的台阶,他刚才踢到的就是石台阶!瞬间,一股凉气顺着李仲阳的尾椎骨直窜到后脑:“艹,什么情况?”
李仲阳嘶了一声,拍着胸口,不断的念叨:“没事没事,没事没事,赶紧回家就对了。”
可是越是强迫自己,身体越是不听使唤,双腿却定在原地,视线在恐惧的刺激下不由自主的顺着台阶往上看,一节,一节,又一节,出现了红色,更多的红色,满眼的红色,是观音寺的南寺门!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仲阳自我安慰:“都是自己吓自己,只是寺门而已,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只是突然,他视线里的红色寺门竟然像是染料被水晕开了一样,还有雾气从上面渗出来!整个红色不再纯粹,随着雾气,在李仲阳面前,模糊,扩散,一点一点覆盖他的整个视野,整个人,整个黑夜。伴随着一声骂娘的“艹!”
,李仲阳消失在了原地,那褐红色的寺门又恢复成了平平无奇,只是好像有什么声音在从里面传出来,一点点变得逐渐清晰,那是一阵阵敲锣打鼓声。此时,天上的星星又亮了一点,北方的那一片甚至有一丝丝刺眼。一阵闪烁,眼前一花,有些失重感,李仲阳发现自己又重新站在了地面上,他惊恐的打量着四周,周遭弥漫着雾气,视线所能及也就5米左右,根本没法判断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只知道现在应该是夜晚。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从左边传过来:“这是哪里啦?有没有人呀?!……”李仲阳听着好像是个女孩子发出的声响,还带着哭腔,对方断断续续的喊了好几句,一直也没停。他当即准备就跑过去找人,毕竟莫名出现在这样一个未知的环境里,同类还是能给予一定安全感的。只是经过观音寺门那么一吓,李仲阳现在变得杯弓蛇影,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让他恐惧的猜测:“等等,不会是鬼吧。”
一股冷汗瞬间就顺着他的脑门流了下来,李仲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比哭都难看。就在此时,左边的声音倏地又消失了,他凝神听了几秒以后,发现确实没有了声响,才松了一口气:“没声了,吓死我了。”
可是就在下一刻,令他更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左边确实没有喊话声了,却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哭声:“嗯……嗯……”。哭声伴着抽噎,越来越大,直到李仲阳听得清晰,听得“心碎”。李仲阳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刺激,他的神经根根紧绷,“砰砰砰”心脏剧烈跳动地像要蹦出来一样,大脑一片空白,高度紧张下,他莫名的回想起,在他小时候,他爸搞救济工作的故事。那时候治安很乱,越是穷就越是刁民,有嫌政府给钱不够,直接抢他爸的,更有甚者还绑了他爸,他爸李国军三天两头就带着伤回家,他妈就一直哭让他爸别干了,李仲阳年龄小也不懂,就听他爸常说,人死鸟朝天,怕个篮子。有时候人就是需要一股勇气,可能是他爸的话给了李仲阳勇气,他一咬牙一跺脚就顺着哭声跑了过去:“艹,人死鸟朝天,能咋滴!”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仲阳刚跑几秒,就看到地上有一团抱在一起哭的东西,他也没管对面是不是人,上去就一脚把那东西踢翻在地:“艹,我怕你!”
刚准备再补一脚,李仲阳已经踢出去的脚却凝固在了半空中。只见地上的东西闭着眼睛,哭声更大了,胡乱的挥舞着双手,双脚在地上不断乱蹬:“鬼呀!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地下的好像是个人,李仲阳一时间尴尬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毕竟他刚踹了对面一脚,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那个……我也是人,你不要怕,刚才对不起啊。”
地上的人并没有听他说什么,还在胡乱的大喊大叫,应该是被吓得够呛,李仲阳连说了好几次,地下的人才渐渐镇定,双手捂着眼睛哽咽着,想看又不敢看,又听李仲阳说了几句,才敢慢慢的张开手缝,看到对面真的是个人,女孩这才站了起来。两个人聊了几句,李仲阳才知道女孩叫李丹婷,李丹婷长得挺清秀的,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年纪,身上是这个年代比较典型的学生装扮,就是不太符合北方的文度,单衣单裤单鞋。李仲阳看着李丹婷这一身春装,心里十分不解:“你不冷吗?”
“冷?不冷啊。咦?你怎么穿这么厚呀。”
李丹婷也发现了李仲阳的装扮。正在两人看着对方装扮吃惊的时候,李仲阳耳朵一动,突然又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当下就转过身来,把李丹婷护在身后,一脸紧张的冲着雾气喊:“谁?!”
雾气中并没有传来回应,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身后的李丹婷没有出声,李仲阳只感觉到她紧紧抓住了自己衣服的手有些颤抖。不仅是李丹婷,李仲阳也越来越紧张,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开的弓,脚下摆着四六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管它待会儿出现什么,不行就给它一顶心肘。前方的雾气还在弥漫着,悬在半空中的一块却慢慢变得清晰,周围的雾气变淡,就像有什么东西马上要破雾而出一样,李仲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伴随着雾气缭绕,一只白色的鞋伸了出来。李仲阳又大喊了一声:“谁?!是人是鬼?!”
见对面不回答,他由不得多想,当即左脚上步,电光火石间,一个擤气,整个身子由右脚带动射了出去。左手斜上向后拉,右肘斜上向前顶,右脚重重一踏,标准的上下前后左右合劲儿顶心肘。本该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招式,可是李仲阳紧张的忘了身后还有一个人在紧紧地拉着他的衣服,他一瞬间的动作太突然太快,李丹婷再想松手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就顺着惯性扑在了李仲阳身后,所以,李仲阳这一闯比平时短了得有一尺,完成招式后也没定住,被李丹婷撞得晃了晃。就这么,两个人尴尬又害怕的看着那只白色的鞋落在了地上,紧跟着是深色的牛仔裤,黑色的皮夹克,嬉笑的脸,郭天王的经典发型,活脱脱的一付混混样:“丫的,给三哥在这儿唱戏那。”
顾三儿注视的目光和话语让李仲阳脸上一红,也没好意思应声。顾三儿不屑的看了李仲阳一眼:“切,两个雏儿。”
紧接着在李仲阳两人错愕的目光中,顾三儿双手叉腰大喊:“丫的,有没有明白人儿出来给三哥亮个相儿?!”
还别说,顾三儿这一喊,真就喊出来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男人惊惊慌慌的,一身西服,叫张鹿东,像是个小老板;一个高挑女人,很是平静,叫宁瑶,李仲阳178的身高,宁瑶看上去也差不多高,不过宁瑶戴着帽子,脸上裹着面罩,让李仲阳看不清她的脸,也没法判断她的年龄。五人面面相觑,有些沉默,李丹婷突然眼睛一亮,看向顾三儿:“叔叔,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对吧?”
“小妞儿,你丫的叫谁叔呢。怎么着,三哥知道就要告诉你啊?”
顾三儿被李丹婷喊得有点不高兴。张鹿东察言观色,赶紧恭维的走到顾三儿跟前:“三哥,您那,是四九城的顽主,甭和我们这帮不入流的一般见识。您看,我们嘛也不知道,三哥您金口一开,随便言语两句,我们都受益无穷了。”
顾三儿半仰着头摇晃脑袋:“嗨,这话儿我听着还挺顺耳。实话跟你们说吧,你们丫的走运了。这玩意儿可刺激着呢,跟演电影似的。”
张鹿东接着殷勤:“哎呦,三哥,您了受累,再张金口?”
“这地儿是碎片儿。”
顾三儿说道。“碎片?”
李仲阳和李丹婷同时不解的出声。张鹿东瞥了一眼两人:“甭打岔,接着听三哥讲。”
在顾三儿接下的一段话中,李仲阳渐渐明白了是咋回事,不过实在是有点令他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