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蔚不理他，扭头看了一眼方小寇，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方小寇回以肯定的目光，笑了笑：“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爹生娘养的人有何不同？”
张召忠在一旁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滴，不敢说话。
[怎么就来了这么三尊大佛，净说些有违常理的话！真难伺候！]
“把这些都撤下去吧。”黎蔚淡淡道：“张大人有闲心折腾这些，不如赶紧准备准备带本王去粮仓察看一番。”
张召忠心下一个咯噔。
[本以为黎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看来是铁了心要办事了，眼下只有先拖着了。]
方小寇将他的心里话听得一清二楚，却并不着急。
“殿下，眼下粥棚仍在施粥，粥棚的守军不好撤走，还请殿下歇息片刻，等到戌时下官定亲自带您前去察看。”
张召忠故作诚恳，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黎蔚微微颔首：“戌时在客栈恭候张大人。”
言毕，带着方小寇和黎宁离开了。
张召忠弯腰俯身恭送三人，见他们的背影消失了，脸上即刻露出讥讽的笑容：“哼！真拿我当软柿子捏了！”
他回眸，含着怒气问下属：“让你们办的事都办妥了吗？动作麻利些！”
“是！”
房间里，三人围坐在桌前。
“我看那狗官就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那粮仓定有问题，说不定早被那狗官搬空了！皇弟你为何答应他？”黎宁一想到城郊的那些灾民就十分气愤。
黎蔚拿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强龙难压地头蛇，张召忠在蜀中近十年，蜀中上下大小官员都是他的人。我们就是有心赈灾，也无力绕过他。”
“不如随机应变，见招拆招。”方小寇与他对视一眼，接了下半句。
黎蔚又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黎宁见二人眉来眼去，起身打趣道：“得得得，你们小夫妻俩自有主意，我是看不明白，睡觉去了，这一路可累死我了！”
说罢，便离开了房间。
戌时，客栈的伙计来报，张召忠带着士兵已在门口候着了。
方小寇和黎蔚也已经准备妥当，一行人来到粮仓。
张召忠命人打开粮仓，士兵举着火把正要上前引路，被方小寇拦住了。
“张大人，这粮食、布袋干燥易燃，这么多人举着火把进去，若是一个不小心......”
“王妃言之有理，是下官考虑不周，你们俩跟我进去，其余人在外候着！”张召忠意外爽快地答应了。
看来里头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这狗官的动作还挺麻利，方小寇心道。
“这......大人,”张召忠身后的士兵看了一眼方小寇，担忧地望向他。
“何时本官的命令也敢置喙了？你们候着便是！”张召忠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
一行人进了粮仓，在两个火把的火光照映下，方小寇看见粮仓的三分之一几乎被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堆满。
“王爷，粮仓里的这些粮食您也都看见了，加上粥棚的粮食，撑上半个月无虞，定能等到朝廷拨粮到来。”张召忠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眼神里带了些不屑，望向黎蔚。
黎蔚走上前去，翻开了两袋粮袋，里头装的满满当当是大米。
“张大人果真不同凡响，这蜀中旱灾一月有余，想必今年应当是颗粒无收，这些粮食都是去年的囤粮吧？张大人莫不是能未卜先知，竟事先囤了这么多粮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召忠，笑得意味深长。
“殿下有所不知，蜀中耕地众多，靠天吃饭，下官在这待久了，渐渐摸索了些门道罢了，这些粮食确实是去年的囤粮，有备无患罢了！”张召忠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外音，打着太极。
方小寇向前走了几步，看见不远处粮袋上方的空气中漂浮着些五颜六色的发光粉末。
“呀！张大人，那是什么？不会是传说中的......鬼火吧！”
她故作又惊又怕，大声叫了起来，后退两步走到黎蔚身侧，拉了拉他的袖子，朝他使了个眼色。
黎蔚会意，替她添了把柴，沉声道：“张大人，你这粮仓里为何会起鬼火？那些粮袋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召忠眉头紧锁，又急又气：“殿下，这都是白花花的大米！下官岂敢欺瞒殿下！”
“搬来看看不就知道了。”方小寇揪着黎蔚的一只胳膊，站在他身后，冒出一句话。
“你们俩，赶紧去搬过来看看！”
火把的光远去了，方小寇趁机从袖中拿出手帕捂住口鼻，也往黎蔚手中塞了一条。
黎蔚摸了摸手里的东西，扬了扬嘴角。
两个士兵搬来一袋粮袋，那发光的粉末仍浮在上方，张召忠围着粮袋走了一圈，在不经意中吸入了粉末，一时有些恍惚。
见他晃了晃脑袋，方小寇便知他已经中了百幻蝶的鳞粉了。
果真如她所料，粮仓里根本没有粮食了，这些都是张召忠从粥棚运回来的。
“张大人，这些粮食究竟从何而来！”方小寇的声音严厉了些。
张召忠竟吓得趴在地上，跪地叩首：“陛下！陛下恕罪啊！微臣实在是没招了，百姓耕田里的土地旱得都裂开了，粥棚里的米已经是城中所有的粮食了啊！”
方小寇俏皮一笑，百幻蝶的鳞粉有迷幻人心之效。
两个士兵大惊失色，屈膝跪地，拉了拉他的衣角，唤道：“张大人！张大人！”
他却不为所动，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只一味地磕头：“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
黎蔚冷冷地说：“张大人失了心神，将张大人搀扶出去吧。”
出了粮仓，张召忠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明白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双脚一软，瘫在黎蔚跟前，颤颤巍巍道：“殿下恕罪，下官......欺瞒了殿下，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起来吧。”黎蔚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扶起了张召忠。
方小寇也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你确实不该瞒我，但我不是来追究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