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捕捉的阴影在四周跳动。
刀锋般的视线不断的在身体的各处扫视。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万刃加身。
场地的中央,眼带血丝的少年微微垂下头颅。
强忍着倒头欲睡的冲动。
进行着他的第三十七场角斗。
而他的对手,是在这满是莽荒、热血和死亡的角斗场中,一个最为另类的对手。
一个刺客。
只是如果有一个刺客,能够在这种面对面的角斗中达到恐怖的百分之九十五的胜率,而且能够手脚完好的活到现在,那么就足以让李维清为之侧目。
冰冷的杀机在四周游走。
他知道,对方正在伺机待发。
等待他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他本应全力以赴。
但是脑袋却是忍不住的一点一点。
开始钓鱼。
“好困。”他的眼皮异常的沉重。
一连三十七场角斗,中途休息时间累积不超过三個小时。
而跨越的时间,已经接近一天。
他已经快一天没有合眼了。
换做平常倒也罢了。
以他的身体素质,一两天不睡觉照样精神焕发。
可是现在是在高强度的战斗中。
他所面对的,是在一场又一场赌上性命厮杀中脱颖而出的优秀角斗士。
哪怕是他,也必须要认真面对。
身上的装备在一次次的胜利之中也早已大变了样。
原本只是勉强遮身的皮甲变成了基本覆盖全身的轻甲。
叮当作响的甲胄具备着不错的防御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少年的行动。
他的手上,原本粗制滥造的骨剑早已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沾满鲜血的青铜之剑。
不知不觉阖上的眼眸微微垂落。
轻微的鼾声自鼻间响起。
他站着睡着了。
而这副姿态自然瞒不过暗处躲藏的刺客。
如刀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陷阱还是这个恐怖的对手真的已经力竭?
换做是别人,他不会犹豫,因为这必然是陷阱。
但是李维清不一样、
他亲眼看见这个现境人轻而易举的赢下作为角斗士的第一场死斗。
然后,出人意料的,开始了少有的“连战”。
一刻不停的,死斗。
如果说,他初战的对手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稍微有点小聪明的大孩子,那么,接下来的对手,就逐渐演变成“握有危险武器的大孩子”,“一个稍显孱弱的成年人”,“一个力能举鼎的成年人”......
他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凝重,再到后来的无力。
战斗所花费的时间不断的延长。
第一场死斗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三分半。
然而,到了第十场,这个时间已经变成了八分四十五秒。
第二十场,少年更是花费了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
而前一场,面对那个角斗场的霸主之一,李维清拖着疲惫无力之躯,硬是和他纠缠了超过一个小时,这才勉强用手中的青铜剑,刺入对方的喉咙。
而到了现在,虽然两人开场至今交手寥寥,但是,在刺客的有意躲藏之下,也已经花费了近半个小时。
这就是他的策略。
把这个现境人“拖死”。
现在,李维清真的倒下去了。
他也应该倒了。
但是,刺客还是有些迟疑。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观察。
不顾四周看台上那一道道触及灵魂的咒骂,刺客冷然一笑。
不予理会。
在角斗场,过程永远没有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结果。
因为,结果代表着他们的“生”,或者“死”。
而刺客想要的,是“生”。
所以,就算再难看也无妨。
他要“赢”!
五分钟、十分钟......
现在角斗场中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奇特的景象。
角斗士大大咧咧的站在场地中央,拄剑,闭目,垂手,好似沉睡。
一道道阴影不断的窜动,但是,却始终未曾出手。
一动不动,仿佛世界于此暂停。
已经有不止一个会员愤怒的大吼:“rnm,退钱!”
他们花钱来是看角斗的!不是来看人站着睡觉的!
这时候,刺客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如果说,他是说如果。
如果李维清一开始真的是睡了过去。
那么,这过去了的十五分钟,岂不是最好的休息?
他......
放任敌人恢复精神?
突然间明悟的刺客突然暴起。
那双始终冷漠的眼神中突然充斥着惶恐。
他犯了一个错误。
一个误区,一个自以为是的想当然。
带着两道分叉的菱形匕首自满是黑羽的手心探出。
黑色的闪光于虚空之中一闪而过。
少年那暴露出来的脖颈就在方寸之间。
这时,刺客似乎看到了少年紧闭的眼皮微微一跳。
似要醒来。
那低头的身体遵循着趋吉避凶的本能,微微让步。
满是寒意的锋刃化了个空。
但是刺客却是不依不饶。
向前捅刺的匕首猛的横移。
匕首在悄然之间反持。
再斩。
这一次,少年身体的本能却是再也躲闪不及。
匕首,准确无误的砍在了少年的脖颈。
观众席上,已经有压抑不住的尖叫声响起、
因为,这意味着将军。
然而,金铁与血肉的碰撞,响起的声音似乎并不一样。
锋利的匕首,其尖端的一角已然贯穿应至之处。
曜金般的脖颈上,多出了一条深深的裂痕。
插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匕首。
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满是血丝的眼中依然满是血丝,但是,却已然不见了此前的疲惫。
在短暂的休憩中,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的身体状态和精神调整到最好。
少年,低下头。
轻蔑的笑了笑。
他刚刚伸出手指,刺客便果断的舍弃了这把钟爱的匕首,
再一次的融入阴影之中。
少年从脖子中拔出了这把武器。
握在手上,好奇的打量。
刃间,留存着一些金色的碎屑。
当他再一次凝眸,罪恶的短匕,伴随着金色的星光,随风逸散。
“切。”他不耐的咂咂嘴。
毫不在乎脖子上那个触目惊心的裂痕。
咧嘴一笑。
“我看到你了。”他说道。
阴影中,刺客不言不语,甚至连姿势都不敢动一下。
他看到少年的目光从他这里扫过。
他紧张的呼吸。
可是,最后,少年却是很快的从他的身上略了过去。
他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一股冰寒却突然涌入身体。
他猛的抬头,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笑意狰狞。
让刺客,如坠冰窟。
几乎在同一时间,阴影中的刺客身体微微闪烁。
企图融入到下一片阴影中去。
但是,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了后领。
刺客骇然回头,看到了一只探入阴影中不断捕捞的“巨手”
这怎么可能!
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一股粗暴的力量,一把拽出,
重回现实。
少年从阴影中抬起自己满是伤痕的左臂与臂铠。
得意洋洋。
好像在说,
看,哥哥我给力不?
刺客刚想动作,却已经被少年抢先一步。
右手的青铜剑像是情人抚摸一般,在刺客的脖颈微微划动。
带起一个赏心悦目的圆。
同时,还带起了一颗头颅。
第三十七场角斗。
拿下!
天空,主持人那慷慨激昂的声音大肆夸赞着连战连胜的少年。
可是,少年却是连掌声或者奖励都不愿意再面对。
自顾自的,走向拿潮湿且阴暗的甬道。
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你现在还不能休息,doct......咳咳咳,‘罗素你妈的’先生,真的,你还不能休息,”
“什么意思?”李维清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狗头人。
想起他之前给自己的那堆破烂武器,自己险些为此而遭重。
又想到了这接连二十七场的死斗,还有刚才的那句话......
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那里出了青铜剑外,还有一把斧头。
只要等下这只狗头人无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么这把斧头一定会砍下他的头颅。
“就是字面意思......”狗头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李维清皱紧了眉头。
就算是再如何迟钝的人,现在也总该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了。
更何况是本就敏锐的李维清。
先不说为什么他一个新人角斗士,现在面对的都是一个个角斗场胜场超过五十以上的强者。
还有从一开始他被命令连战,再到现在一连二十七场,却依旧要他再次上场。
中途几乎完全不给休息的这种近乎苛刻的方式。
这很显然背后有人在针对他。
but,whydoneit?
他寻思着他也没得罪谁啊。
总不可能是罗素那老王八串通了这个角斗场,真的要他死在这吧?
他死了对罗素有什么好处?真就想吃那一顿席?
想了好一会儿,少年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简单且快捷的方法。
狗头人恍惚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微微一凉。
下一秒,他低下头。
“冷静!冷静!”狗头人惊呼起来,但却丝毫不敢有大的动作。
否则,谁知道那把大剑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割破他的喉咙。
他不由有些懊恼。
早知道这家伙是这么一个狠角色,一开始的时候,他的态度就不那么嚣张了。
现在好了,只要李维清手抖一下,那么他就得嗝屁了。
“告诉我,为什么。”李维清淡淡的说道。
“否则,你就去死吧。”
狗头人咽了口唾沫,强作镇定的说道:“按照规定,角斗士不能杀害工作人员,被发现的话......”
李维清阴冷的笑了笑。
”你也知道,是‘被发现’的情况下。“少年柔声说道。
”但是,伱觉得,我真的会‘被发现’吗?“
看着狗头人那瑟缩惊恐的脸,少年温和的说道:”别怕,哥哥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只要你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是吗?“
”但是......“
”你也不想因为这么点和你无关的事情,把你叫呆在这里吧?“
”大哥,你瀛洲来的吧!“狗头人泪流满面。
拜托你收收味吧!这股异味可太浓了。
”不喜欢这个说法吗?那我换一个......桀桀桀,还不快从实招来!“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狗头人挣扎着说道。
“好,第一个问题。”李维清满意的说道。
然后,开口询问。
“姓名。”
“姓......?”狗头人愣住了。
李维清看着发呆的敌人,不耐烦的点了点手中的本子。
“姓名!”
狗头人呆呆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这啥啊,这什么情况啊,这可咋整啊!
“年龄?”
“性别?”
李维清一口气的问完三个问题,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刺激!”他眉开眼笑。
早就想给比尔整这么一套玩玩了。
看着狗头人茫然中透露着些许无助的样子。
他满意的点点头。
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随即,他也不再开玩笑。
“说吧,谁在背后针对我。”
“场长。”狗头人呆愣愣的说道。
“我和他有仇?”
“......好像是有一位贵客点名要看你的表演。”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你的第一场表演把那位贵客迷住了,所以为了满足他的喜好,场长命令让在那位贵客满意之前,都让你不间断的战斗。”
“......”李维清沉默了一下。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fans?
他也算是个偶像了?
轰多尼?excuseme?
然而,心情复杂之余,却是有些害怕。
感觉自己这位粉丝是位变态的样子。
包厢内,枯萎之王突然皱了皱眉。
感觉好像有一股令人不快的恶意传来。
确实不知道是何方宵小,胆敢在背后妄言。
李维清叹息了一声,问道:“知道我那位粉丝......不,那位贵客是谁吗?”
狗头人果断地摇了摇头,满脸的无辜。
一副这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要为难一个地位卑微的狗头人啊的样子。
于是,少年嫌弃的挥挥手,收回了放在他脖子上的长剑。
“滚吧。”他说道。
“好咧。”狗头人麻利的应了一句,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跑到一半,到拐角的时候,还不忘记回过头交代一句。
“按照场长的吩咐,这一次你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李维清嘴角抽了抽,嘲讽一笑。
“那我可真是谢谢他的慷慨了。”
“我会传达到的。”狗头人缩了缩头,跑没影了。
于是,昏暗的甬道内恢复了安静。
沉默间,少年放下了手中的刀剑。
坐倒在地上。
依靠着满是苔痕的墙壁。
沉沉睡去。
至少在下一次战斗之前,这短暂的休息中,
有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