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此刻就是非常头疼。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他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平和与安静，本以为能愉快的度过一个新岁，至少无功无过，不被女帝盯上。
哪知道天不遂人愿。
他想偷懒都不行。
就在年关将至，又横空出世一个案子，让他郁闷至极，甚至想撂挑子不干。
他望着满地白雪，只觉得这差事再干下去，他满头乌发就要变的这般白。
周常揉了揉眉，又揉了揉耳朵，转向还在不断哭嚎的文大人，“大人放心，待案件查明，自然会还令郎一个公道。”
“还需要查什么！”那死者的父亲，文大人一身白色麻衣，平日里保养得宜的乌黑发丝竟然露出半边银色。
他已有六十有余，但是素日心气颇高，也热衷于保养自己，背脊都是挺得笔直，走路带风，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可今日一看，那腰背已然塌了下来，整个人的心气好似都被抽走了一大半一般。
面对周常，他禁不住老泪纵横，唯一的一个嫡子被人杀害，虽然他不成器，风流成性，无所事事。
可在文大人及文家其他人看来，这个嫡子好歹也是家族传承，只要人在，假以时日，还能担起传承荣耀的担子。
如今一朝丧命，他这个当爹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不叫他悲伤又愤怒！
必定是要叫对方偿命才肯罢休！
“查什么查！众目睽睽之下，都看见是辛文镜那小子将我儿推下去的，还有何隐情！周常，你今日必须给老夫一个说法，否则，老夫必定上奏陛下，定你们一个失察包庇之罪！”
周常：心累，蓝瘦，且有一句脏话不知道可不可以讲！
文大人乃是吏部尚书，朝中两代重臣，在文臣之中颇有威望，且素来难缠，他要是上奏参自己一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可是他周常是万万得罪不起之人。
周常简直都想跪地喊天。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小心哄着，希望能稍稍平定点文大人的怒气。
“文大人，对于贵府之事，下官深表哀痛。至于辛文镜，府中差人已前去逮捕了。”他口中安抚，只是辛文镜偏偏也是朝中重臣之子。
其父为武将，履立战功，被陛下封为正四品抚远将军，镇守盛京，颇受帝宠。
这般家世，料想又岂会轻易将儿子交出来受审？！
左得罪不起右也不能开罪。
可这案子还得判审。
愁啊愁，周常愁的背着手来回踱步。
有时候他简直想掀开这些二世祖的脑袋看看，除了每日为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丢人现眼，还会些别的么？！
看看如今，连自己的小命都丢掉了。
周常这边胡思乱想着，同时不住的安抚承受丧子之痛的文大人。
但显然收效甚微。
急得他朝门外连连张望，在看了第九十八眼时，就见夏设带着陈新元与其他两个差人急匆匆回来了。
“怎么样？！”周常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夏设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颇有些疲惫。
果然不出所料，那辛将军府中根本不想放人。
尤其是辛老太太与辛夫人，俨然就是护犊子的老母鸡。
面对差人，完全顾不上贵妇人的姿态，撒泼打滚，哭闹喊冤，无所不用其极，一副要是京都府敢直接闯入拿人的话，她们就寻死觅活的架势。
“你们要是敢抓了我孙儿，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你们搞错了，我儿子根本没有去过那什么秀玉阁！你们这些人，休想污蔑他的清白！”
“那些女眷……唉，大人，你看看我们就知道了。而且都是女子，我们也不好过于上手。只好先回来了。大人，接下来怎么办？”夏设无奈叹气。
周常扶了扶额，看来这些平日里弱柳扶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们力气可是不小啊，战斗力不容小觑。
瞧夏设这些大男人一个个被折腾的焉头耷脑，生无可恋的模样。
出去时穿戴整齐的公服被扯的乱七八糟，有一两个人竟然连脸上都带着一两道抓痕。
看到周常注意到了，他们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脸。
今日这档子差事，人身伤害也太大了。
混乱的架势，连现在还有些缓不过来。回想起来，都颇有心有余悸。
也不知道有没有工伤费呢。
一瞬间，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渴望。
周常：……看什么看呢，他自己都还想要工伤费呢，想当年浓密的秀发，如今已经被摧残的枯黄稀少，想想就觉得自己可怜。
唉。
他紧走了两步，避开那些灼热的目光，“那辛将军呢？他不在？”
这可是涉及人命案子，尤其对方还是文臣之子，想来浸淫官场多年的辛辽不可能不知道轻重！
就由得府中女眷这般闹腾？！
“辛将军貌似不在，说是去城外练兵去了。想来是还没得到消息。”夏设也是问了府中管家才知道。
这话一说，不等周常开口，坐在一旁陷入悲伤哀痛的文大人文原便宁拍岸而起，面色涨红，两个鼻孔气的不住放大，开口大骂。
“什么不在！依我看，辛辽这匹夫，就是仗着帝宠，想包庇他儿子！”
此刻他早已不在乎自己平日里经营的形象，连连冷笑，“好啊好啊，辛辽生得那小畜生以为自己躲起来就保得住狗命，真是做得好梦！”
自古以来，文武两派素来难以和谐相处。放在文原宁身上，更是看不惯这些粗鲁的武将。
更何况，因着一些往年之事，往日里他对于辛辽这个跟着徐佑安帐下的武将都是嗤之以鼻。
眼下他的儿子被人害了，文原宁便更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压根不信辛辽会痛快交出自己的儿子去死！
他一甩袖子，又横眉冷对看向周常，“罢罢罢。周大人，既然你如此为难，那你就轻松坐着就是！老夫自己为儿子讨个公道！”
“老夫这就回去上书，就不信，陛下不会给我府中上下一个交代，任由辛辽匹夫纵容那杀人犯逍遥法外！”文原宁再也不看任何人，带着管家就大步离去。
周常双脚发软，完全也顾不上去追了。
更何况，追上了又能如何？！
这一天天的，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