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曹家郎
关于李傕、郭汜身死的消息，是曹昂抵达雒阳时，从满宠口中知道的。曾经掌控天子的二人，分别被吕菁、曹操斩杀，仿佛在向天下昭示着什么。更重要的是，除了河内郡，掌控长安、雒阳这一大州的司隶校尉部，已经没有可反抗吕菁的力量。
父亲郁闷的心情，曹昂不用想也知道。但目前，如何见到吕菁，才是曹昂的当务之急。至雒阳五日，除了见到被幽禁的曹敏，一无所获。
吕菁倒不是对曹昂避而不见，确实忙的脱不开身。出兵河内郡、征讨张杨早就纳入计划，但在具体人选上，令吕菁思量许久。
并州军大量入驻司隶校尉部，但徐晃、贾逵、阿怜等部将都分布在重要的城池，谋士李儒去了黑山，想要劝降张燕。眼下可用之人，武将有徐荣，谋士没有。原冀州袁绍麾下，可用之人甚少。
谋士方面，沮授虽降，但不肯出仕；田丰为人刚直，对吕菁的女子身份不认可，计谋未献，已经数次出言冒犯；至于许攸，抛开历史上他背叛袁绍、向曹操献计奇袭乌巢的固有印象，吕菁发现他贪功、权力欲极重。
至于武将，被誉为“五子良将”的张郃很早之前便被挖到并州，颜良、文丑、韩猛都在交战中被杀，蒋奇在谋士郭图拉拢下，随袁绍长子袁谭投了袁术。同时，虽然分属另外一支势力，但也同投袁术的，还有第三子袁尚所率领的谋士逢纪，武将高干、淳于琼。
吕菁麾下，原袁绍部将，只有麹义、高览二人。这二人，她是知道的。麹义，凉州武威郡人士，能征善战，屡建战功，精通羌人战法，但自恃功高而骄纵，对吕菁可没有真正臣服。高览，演义中被赵云一枪..刺于马下，但毕竟是与颜良、文丑、张郃一道，被后世并称为“河北四庭柱”的存在。
若以徐荣为主帅，谁可辅之？
正当她对着沙盘推演数十次后，依然发觉漏洞重重，期待已经的援军，终于来了。
“拜见主公！”
“来的好！”
吕菁抓住来人的双臂，将人扶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主公这气色不大好啊~”另一女子站在一侧，勾起妖艳的唇，上下打量吕菁，“要是夫人知道了，肯定得心疼坏了~”
“春娘！”
吕菁啧啧两声，以同样的姿态，打量出声提醒春娘不要失礼的肖一，调侃道，“没被榨干，反而红光满面的模样，羡慕，真叫人羡慕~”
“夫人倒是想来，可某些人不让啊~”
“春娘！”
肖一提高音量，声音中带着警告，春娘夸张地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吕菁何尝不想接蔡琰过来？可司隶未平，不想让她陷入险境。
同行的还有医疗营，除了春娘的弟子落雨，华佗、张机都没过来。还有一人，乃徐飞、徐翎之弟，擅长道术的左慈弟子，徐道。
接下来两日，又有两路人马抵达，分别是来自并州的杨奉、从冀州过来的太史慈，以及幽州过来的田豫。除了兵马，与杨奉同行的，还有徐芸以及书院部分学生。此外，田豫带来了杏儿安排的一系列人手。
待吕菁将这一切安顿妥当，大军出征后，才与曹昂见面。
“子脩此番为何而来？”
“朝廷封赏。”
“我与荀谌说过了，若朝廷觉得可凭此牵制我，大可不必。冠军侯、征西将军什么的，不过虚名。我连大将军都不曾争，怎会在意这些？”
“大将军……”曹昂摇头，若吕菁真做了，天下反她的诸侯，不会少，“明知不合适，何必再说。再者，有功当赏，何况除了给你的封赏，还有给飞白先生、昭姬以及徐荣的封赏，难道你要替他们拒绝？”
这么一说，吕菁就耐心听下去，蔡邕、徐荣无非是加官进爵，蔡琰则是功臣之妻的身份受封君，享食邑。虽然吕菁瞧不上这些虚名，但他们肯定在乎。
“如此，那我真要好好谢谢天子。”
曹昂脸上带笑，心中却在思量郭嘉此举，究竟为何？仅是对吕菁的安抚、示好吗？
“那你打算何时回去？”吕菁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乐仪，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这人年龄大了，怎么越发不按常理出牌，曹昂无语。
乐仪，是吕菁的字。因为她本人喜欢直呼人名，除了需要客气的对象，少于用表字。但曹昂每次都已表字称呼，她也以表字相称。
“若你是为进入兖州的并州军而来，郭汜伏诛，他们休整几日，也退回司隶了。”
在别人的势力范围休整？挑衅之意太浓了。曹昂也直接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平定河内郡势力，彻底掌控司隶校尉部，这不是很明显吗？”
“然后，与我父亲相争，再兴兵戈？”
“怎么，你父亲能对我下死手，我却争不得？”吕菁靠着椅背，语气不善，“曹昂，你要当孝子可以，别来勉强我。”旋即倾身，目露凶光，“你配吗？”
“我如何能勉强坐拥数州的冠军侯？”曹昂自嘲，“只是，你与我父亲都是大汉的中兴之臣，难道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尸横遍野？”
“这话，去跟你父亲说！”
曹昂沉默。
他说过，但曹操只有一句话：汉室容不得两个中兴之臣。
郭嘉亦提醒曹昂，与吕菁的朋友关系，不能让他失去理智的判断。
“曹昂，我只问你一句。”
“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接过曹氏大权、主持大局，而我实力远胜于你，你会选择归顺，还是像你父亲那般，蓄力相争？”
目光审视着曹昂，吕菁在考虑着另一件事。
“我不是一个人，背后有着曹氏族人、甚至夏侯家的利益。如果你能保障两家利益，我愿意居于你之下，辅佐你共兴汉室。”曹昂早就考虑过此事，不仅是与吕菁曾经的友谊，更是不想她与曹操两败俱伤。他想劝吕菁投曹，但只生出念头，便被自己否定了。
“当真？”
曹昂点头，又听吕菁道，“可敢以你父亲的性命安危，发下毒誓？”
“吕菁！”曹昂脸色顿时一黑。这叫什么事？
吕菁恢复闲适的坐姿，不发就不发，反正她也不信，就是试探他的反应而已。
“那就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中兴之臣！”
曹昂道，“止戈为武，方是大道。”
这话她知道，语出左传，意思是止战，才是真正的军事成就。
“你该不会是怕你父亲打不过我吧？”
“你！”曹昂语塞。若是不了解吕菁的心机，谁知道这泼皮模样的人，会是名震天下的一方雄主？
吕菁也在暗自吐槽，难道历史上的曹昂，就是这样的性子？怎么感觉不像枭雄曹操的儿子？
呃……好吧，曹操几个儿子，曹丕、曹植、曹彰性格差别似乎都挺大。
“对了，我父亲要征张绣。”
“他若是能拿下荆州，我没意见。”才怪！
曹操目前无实力主动与吕菁对抗，而屯兵宛城的张绣能作为荆州刘表在北方的藩属势力，自然是曹操首先要拔掉的眼中钉。如此，才能无忧的进行下一步。吕菁早就收到许都送来的消息，已经开始部署。八壹中文網
谈到最后，还做出一些交好的口头约定，具体功效如何，谁也不知，只是各自传达暂时的态度罢了。
翌日，吕菁送别曹昂，却意外的将曹敏送还给曹昂。
“为何？”
之前二人会谈时，带着政治任务而来的曹昂，遵循曹操的叮嘱，没有提此事。
吕菁咧嘴一笑，“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曹昂没有再多说什么，躬身拱手致谢，转身离去。
“曹昂，你会不会死在宛城？”
吕菁不再多想，转身向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走去。
“想跟他们回去吗？你现在只要说想，我马上放你走，决不食言。”
帷裳卷起，露出少年稚嫩而沉郁的脸庞，“我不走。”
不是不想，是不走。若不是红润的眼眶，吕菁几乎以为他没有丝毫想走的念头。
“为何？”
“留在这里，是父亲的意思。”
吕菁轻笑。是怕自己反悔下杀手，还是怕就此回曹操身边、没有立功无从立足？真是个自制的孩子。
那目视曹昂、曹敏离开的少年，正是随杨奉一道从晋阳过来的书院学子、曹操留在并州的质子，曹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