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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讷言(1 / 1)

人群中,秦刈微低着头,垂着眼睛看温云裳。

多年来逼退敌军的勇猛,挥剑斩敌时的锋芒,面对朝臣时的威严通通消失殆尽,像一只野性满满的狼王,被抚顺毛发后竟然显出一些奇异的温顺来。

漫天漫地的灯火下,温云裳也微仰着头与他对视,却一时没有回应。

她心道,秦刈,你知道吗?你此刻有些太不像你了。

秦刈却窥不透她的想法。

“阿裳。”他低低唤着眼前人的名字,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喉咙微滚。

其实他心间还有许多话想说,这次在大周相见后,他们还没有找到机会好好坐下来说说话。

然而倘若两人对坐,秦刈想,自己肯定会陷入缄默。

因为“想念”二字,并不是他能时常挂在嘴边的字眼,那些话是他面对温云裳时,锋利眉目下深深掩藏的羞于说出口的话,是他高傲冷漠性格中无法直言的话。

温云裳看着秦刈踌躇的模样,蹙了蹙眉。

这时,汹涌人流中有人挨挨挤挤地向前走,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立时站不稳地往前扑去,眼看就要狼狈地摔在地上。

秦刈连忙回过神,扶住她的肩。

“多谢。”温云裳站稳,鬓发微乱,面上露出纳闷的表情,“今年祭神节街上的人怎么这般多?”

“对了,你刚刚在说什么?此处太嘈杂,我没有听见。”

闻言,秦刈内心登时滞闷不已,他对上温云裳的眼睛,一时分不清她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见。

但刚刚的气氛已经被打断,秦刈嗫嚅着,只好咽下后面连续的,即将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

毫无理智可言的感情会使人头脑发昏。

因为被打断,秦刈此刻便又出奇的清醒过来,心觉这些话对于他来说也太奇怪了,说出来就好像认输,会让温姬知晓他那一年有多狼狈。

他对自己说,不可以。

他可以做许多事,但却不能说一分一毫。

离他们不远处,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敲锣打鼓喧闹起来,温云裳循声望去。

秦刈垂眸注视着她,良久后只好无奈一笑,替她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在沸腾人声中略微高声道,“我说!”

“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吧!”

温云裳也稍微高声回应道,“好!”

于是他们被追随香车队伍的人群裹挟着,沿着热闹非凡的商铺街,一路走到丰邑城中央的渭水河畔。

香车队伍继续向前行着,不知最终要走到何处去。

温云裳则实在没力气走了,他们二人便停在河畔,看那道泛着亮光的光河继续向前流去。

两人这一路被狂热尚巫的周人吵的耳朵嗡嗡作响,此刻一切声音逐渐离他们远去,方才感到彻底的寂静。

也是直到这时,温云裳才意识到,因为方才人太多,自己的手一直被秦刈牵在手中。

寒冷的冬夜里,有些灼人的温度从相触的地方传来,蜿蜒着一路攀爬到隐秘的心脏。

她心中一慌,连忙挣开了。

秦刈像是不甚在意似的,只是侧眸看她一眼。

温云裳垂下眼,想起正事来,低声问道,“你邀我一同逛这祭神节,现下也不早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家还管着你几时回家不成?”秦刈笑。

温云裳不答。

秦刈便看着她,又道,“再随处走一会儿罢。”

于是他们默契地彼此都不作声,缓步走到河畔边,看见冬日里也不结冰的渭水潺潺流淌,在灯火通明的夜间闪着粼粼波光。

静谧隐蔽的河畔,还有不少年轻男女两两结伴,相偕同行,大多人面上盛着拘禁和羞涩,眉眼相交间便有情意浮现。

温云裳瞧着瞧着,又想到自己身边的秦刈,想到今夜两人间有些古怪的气氛,难免在心里开始琢磨他的行举,一时间发起怔来。

那些年轻男女在渭水中放灯,不多时,河面上就飘了许多盏,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等温云裳回过神来时,就发觉秦刈没了踪影,她这才颇有些迟缓地四处张望起来。

不能吧,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这时,耳朵里忽然听到几声吆喝,温云裳闻声看去,是一些小摊贩趁着节日在此处摆摊做生意,有卖糖人的,卖面具的,猜谜语的……不一而足。

秦刈应该不爱凑这些热闹,温云裳转头准备去别处寻。

然而她刚走了没几步,秦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忽然出现在她背后。

“阿裳。”

大半夜的,温云裳吃了一惊,转身过去就看到秦刈勾着唇,冲她摇了摇手中的河灯,以眼神指向河畔边放灯的男女,道,“我们也去放一盏吧。”

放灯?温云裳眼中涌现出些许惊讶,对秦刈突如其来的举动。

这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天潢贵胄何时变得这样有眼色?难道是刚刚见此处别的郎君这样做学来的。

正惊奇,又听见秦刈道,“罢了,这盏灯还是你替我放吧,至于祝福什么的……”他凝神细想,竟有些为难起来。

半响后才自顾自道,“也劳烦阿裳仔细想想。”

……人果然变得了表象,变不了底色,就如秦刈,性子还是这般可恶。

也是直到这时温云裳才恍然大悟,想必秦刈直到遇到她时都是个童男子,该是凭自己本事做到的。

她瞧着他愉悦的模样,一时无话可说,又对自己这一夜的胡乱猜疑感到羞窘。

也许真是自己想岔了。

就算秦刈之前是真的喜欢上了她,在函水山时表露心意的话也都是真的。

可时间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秦刈称王后,听说诸国给他送美的人多的很,自己欺骗他的感情,一心想逃,在他心里该是个不识抬举的女子,又经历时间消磨,再多的情意也该散去了。

秦刈此行,说不准就是不甘心,故意来戏弄她。

可南北相距千里之遥,费尽心机找出一个名义上死掉的人,这阵仗,若说是那点子不甘心作祟,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阿裳,你在想什么?”秦刈这时又发问,“还不快去?”

温云裳只好压下心里的种种念头,哪怕心内腹诽不已,面上却还露出一个笑来,温声细语道,“好。”

她还没从秦刈这听到姐姐的消息呢,可不能前功尽弃。

从岸边到河水处,修建着几层石梯。

温云裳便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拿着灯慢慢走到水边。

秦刈像是怕她忘记,站在台阶上出声提醒道,“记得许下祝福。”

温云裳看看周边的成双成对放灯的男女,只觉得自己牙疼,恶声回应道,“知道了。”

真是可恶啊,秦刈!

她按照他的话开始点灯,等河灯晃晃悠悠地飘向河中央后,闭上双眼许愿。

而秦刈站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看她低着头,神色认真地合掌,在月色和水色辉映中,碧绿色的裙摆像开合的荷叶,而她是水中冒出来的貌美妖怪,专以圣洁温暖的样子勾引藏匿在黑暗中,因沾满血腥而不得解救的孤寂灵魂。

温姬,温姬。

“好了!”

等秦刈回过神,温云裳已经走到他面前,他立时掩藏住那一瞬间离奇的想法,问道,“你许了什么祝福?”

“祝你朝政稳固,国泰民安呀!”温云裳唇边带笑,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话落,就见秦刈眼中似乎有些失望之色。

秦刈看着她无辜的神色,扯扯唇角。算了,勉强是将去岁缺失的祝福补回来了。

紧接着,他将手中一物递出去,“这个,奖赏你的。”

温云裳接过来,是个兔子样的糖人,许是秦刈刚刚和河灯一起买的,已经有些化了。

秦刈见她拿着不吃,紧紧盯着她,颇有暗示意味地说道,“这可是我亲手买的。”

闻言,温云裳不由得呆了呆,是亲手买的,又不是亲手做的,缘何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她朝他看去,见他眉眼间依旧是那副锋利中混杂着高傲的神色,然而此言语着实有些幼稚和无赖。

温云裳忍不住就笑了,且不知怎么,经过这一夜倒彻底不再惧怕他了,感觉回到了最初和他相遇的时候。

那时她胆子还很小,担惊受怕地被他纳了后,心中也觉得真是奇怪,一国太子殿下,脾气居然那样好。

虽冷着脸,却会夸赞她长得好看,许她在吴宫里自自在在地走来走去,不用守什么规矩。初时被那个郑妃派来的大婢暗地里欺压,到在花园里被郑纬轻薄,再到白女郎在她寝殿里中毒……

他总是站在自己身边,替自己出气,无一例外。

如今想来,这些事都恍若隔世了,蒙着层纱似的,被后来的种种恐惧和憎恶遮蔽,心尖上曾产生过的些许甜意便变得更加苦涩。

倒不如不去想呢。

温云裳笑笑,在秦刈的目光注视下,微微启唇咬一口手中的糖人,兔子的两个耳朵便立时缺了一个。

秦刈看着她,心觉可爱极了。

不论哪里,无一处不喜欢,无一处不令她心动难忍。

这时,天空中有几道刺鸣声乍响,河畔边的人们仰起头,纷纷发出惊叹声,再接着便有彩色的光堂然照亮此处。

秦刈却忽然伸出手蒙上温云裳的眼睛。

“怎么了?”温云裳纳闷道。

“这才是作为那盏河灯的回报,送给你的奖赏。”说罢,他才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旋身转过去,面朝河畔对面。

秦刈放下手。

温云裳眼中便乍然看到绚烂夺目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升到空中,猛然炸开,流星碎玉似的往地面倾散下来。

烟花离他们太近了,于是更加震撼。

温云裳从未如此近距离的观赏,何况还是专为她一个人放的烟花。

她怔怔看着,无声张开了唇。

秦刈看着她的模样,心内也有浪潮起伏,他掩饰般的看向天边,“怎么样,好看吗?”

闻言,温云裳在五光十色中侧过脸,看向身边人,有炫目的烟火印在秦刈脸上,恍惚间她像是能看见他耳根处的红晕。

不能吧,温云裳想。

她涩声叫出他的名字,“秦刈。”

秦刈询问般垂眸。

温云裳对上他深黑色瞳孔的眼睛,她这一夜被搅得心烦意乱,想直接干脆地问他——

秦刈,你想做什么?

或者说,你不辞劳累,南下来找我,究竟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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