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叶清又得到了那本相册。
三婆手颤巍巍的帮她翻着,无犹豫的停在了一张男人的页面。
一整面相册就放了一张男人的照片,叶清几乎立即就认出来,这是她梦里湖边柳树下的那个男人。
一样的服饰,一样的眉眼,只是在这里,他没那么冷漠。
徐佳琪告诉她,这人她得叫二阿公,也是韦粟的二叔。
这些叶清自然早就知道,她只是没那么清楚,三婆翻这人给她看,是什么用意?
刚想开口问,就听三婆细细碎碎一大串苗语,徐佳琪翻译过来,她才知道,三婆说起了往事……
韦粟是三婆唯一的女儿,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会是下一任药蛊王。
但有一天蒙山上突然来了一条黑蛇,虫蛊就像蓄势已久的深海,在青河镇掀起了一阵巨浪。
自此镇上药蛊王虫蛊王并立,要说两家都是亲戚,如果各司其职,那对于镇上来说,完全就是造福的事。
但有一天蒙山上突然起了一层黑雾,青河镇开始冒出似尸似魂的鬼魅。
已深埋入土的故人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眼前,它们有身有形,却能轻易散做一阵白烟,瞬间消失不见。
本来三婆都从没把这些事往黑巫身上想,一直到她老伴突然亡故。
直到韦粟淹死在了湖里,肉身变尸,魂魄化鬼,要置她于死地时。
她才猛然意识到,除草断根,药蛊王生性良厚,救死扶伤,小小的功德怎敌那些钱来利往,精魂养身?
她这是,挡了人家的路了。
本来小小的一尸一鬼,三婆抬手就除了,根本不必放在眼里。
但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每每想到她还那么年轻,她就如何都下不了手。
所以她想了个权宜之计,将韦灵引向那扇小门,将韦粟的照片立于药蛊王座下,以正压邪,能使她的灵魂偶尔会得清醒。
但是也有坏处,尸身嘴里被塞了一颗抑制魔性的药蛊“阳舍子”,所以韦粟在现实中再难以开口。
而且韦灵时常出现,三婆倒是不怕,但总是突然就响起的咚咚声,常常将那些来求药的人吓得不轻。
也因如此,虫蛊王越发风生水起,药蛊王门前自此凋零。
“原来是这样!”
看着韦粟的照片,叶清恍然大悟,想来那天摔碎的相框,就是药蛊王座下韦粟的那张照片了。
但是那天相框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摔下来?难道又是虫蛊王在使坏?
问到这儿,叶清望向三婆,但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再说话。
她又左右看了看小妖怪和楚相和,他们也是丝毫没有要给她解惑的意思。
突然,三婆又转头看向窗外,朝着咚咚声的来处,她目光深沉,语气里带有决绝:
“老婆子我一再忍让并不是怕了你们,如今既然到了这一步,那今晚,就做个了断吧!”
话落她立即出了房间,步子飞快,叶清和徐佳琪紧紧跟在后边,又被带到了另一个屋里。
这屋很明显长久没开门了,叶清四处打量,觉得这也像是一间卧房。
墙上还有一扇小窗,三婆可能也闻到了潮味,盯着窗长长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将其撑开了。
紧接着她又跟徐佳琪说了几句话,徐佳琪就像得了什么指令似的,迅速又出了门去。
屋门没关上,徐佳琪没出去多会儿,就从门口吹进了一股冷风。
像直接窜进了骨头缝里,不是冬天的干冷,而是鬼自带的阴冷。
叶清眉心一跳,果然就听见了脚步声。
哒~哒~哒~
距离不远,很快石灰蔓延到屋里,白影出现在门前。
叶清定睛一看,瞬间被惊得合不拢嘴。
韦灵?
三婆竟然叫徐佳琪把韦灵放了进来。
只见它晃了晃脑袋,就瞬间像见了仇人似的,一改之前的缓慢,“呜”的吼叫一声就扑过来。
叶清下意识躲开,却见它直接越过了自己,直直朝三婆扑去。
三婆也面不改色,只见她手心快速翻转结了个印,然后迅速一抬手,韦灵就被定在了原地。
石灰跟在后边扑簌簌的,慢慢将它全身塑了出来。
恰好这时徐佳琪进门,三婆就跟叶清说了句话:
“你帮我摁住它!”
叶清不敢相信的反指着自己,“我?”
不过片刻她突然心有所感,转身看向站在身后的楚相和:“三婆叫你摁住它!”
既然叫她摁,那是不是其实是想叫他摁?
楚相和冷眼朝她看过来,不过立刻眼底又换了情绪,竟带了点淡薄疏离。
三婆见叶清还没动作,同时也朝她看过去。
叶清处在两道视线之间,感觉自己好像被穿透了一样。
三婆的目光像是在看她,却感觉神并没落在她身上。
她这才猛然回过味来,三婆是药蛊王,那在她的视野里,其实小妖怪和楚相和,一直都在……
“学姐?”
听见徐佳琪的声音,叶清思绪被拉回来。
三婆又叫了她一回,这次她没再迟疑,直接一把从后面抓在韦灵的两只手臂上。
冰冰凉的感觉能摩挲出粉末,视线所及疯狂卡粉极其粗糙,确实是用石灰补筑的尸身。
心里有点怕,但想着三婆和楚相和都在,她就把心又放了下来。
徐佳琪本来也想帮忙,但她手摸索着握上去,却还是摸了一场空。
她根本看不到韦灵,就只能站到旁边看着。
本来被定住了的韦灵就这样抓着并不费力,直到三婆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卷来。
叶清抻长脖子望去,见布卷撑开,里面竟全是细细长长的银针。
本来就对打针格外抵触的她,现在直接止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她还是歪着身体费劲的看,无比好奇这些针能起什么大作用?
这时外边雨势突然变大,轰隆隆的一连串响雷,闪电噼里啪啦的打下来,映得三婆手中的银针更有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