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村里的喇叭响了,一天的劳作结束。
杨柳村的田地里,男女社员们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提着锄头纷纷回家。
不一会儿,村里的一些人家已然炊烟袅袅。
夕阳映照之下,有两个高大的身影扛着锄头正往村东走。
两人的哪怕戴着草帽,脸也是通红。
一回到家,颜向东和颜学农就打了一点井水上来,直接用瓢舀着喝了几大口,这才洗了洗脸。
厨房里,田丽娟在做饭,颜瞳濛守在土灶旁烧火。
颜向东往厨房里一瞅,瞧见自家闺女因为烧火,脸上都沾了一点灰尘就乐了。
他悄悄地转过头,向自家还在洗脸的大儿子招了招手。
颜学农一过来看,就乐了,难得看见自己这妹妹会帮忙干活。
他比这个妹妹大六岁,自小就被父母教育要照顾好妹妹。至于家里那个调皮的弟弟,就可以不用管了。
别人家,儿子是宝,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家庭为了生儿子,生了一个又一个这才得了个儿子。
而他们家,女孩子却是宝,男孩子就是要苦点累点。
如今这时代,农村里吃晚饭没那么讲究,有的直接吃点中午的剩饭,有的就煮点疙瘩汤。
精米精面可是稀罕物,要省着点吃。
不过幸好,如今已经是1974年了,曾经的饥荒年代已然过去。
现在再怎么说,条件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田丽娟想到家里的两个人头马大的大男人在地里干活累,这晚饭没吃好,怕是一晚上都要饿的睡不着觉。
于是,她混了一点精面粉加入玉米面里,做手擀面。
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后,她又用猪油渣炒了一盘马齿苋。
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有刚好路过颜家的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直咂舌。
“乖乖,这猪油的香味闻着就香呢,支书家的都是有出息的。”
颜家堂屋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大碗面。
颜瞳濛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一碗面,又跑回厨房拿了个碗,挑了一些面出去。
众人一看,就疑惑道,“囡囡,怎么吃这么少?是不合胃口吗?”
田丽娟看着被问愣住了、低着头有些沉默的女儿,心里却是有个想法。
颜瞳濛满脸受伤的嗫嚅道,“我——我太胖了,不能再吃了。”
“当”地一下,颜向东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是不是有谁说你了?看我不收拾他!囡囡才不胖,多吃点长身体。”
颜学农也在一旁劝道,“一碗面没多少,吃吧,不然晚上会饿肚子的。”
妹妹白白胖胖的,才可爱。
颜瞳濛却是坚持只吃一小碗面,剩余的让他们分了。
田丽娟向父子俩使了个眼色,他们就没再坚持让颜瞳濛多吃点。
吃完饭后,田丽娟单独找了父子俩谈话。
“今天中午囡囡去给那个女人送饭去了,回来的时候胳膊上有擦伤还有烫的水泡,我估计那女的又欺负咱们家囡囡了。”
说到这里,田丽娟就一叹。
这还没嫁过去呢,以后嫁过去,那户人家还不知道会怎么磋磨她的囡囡。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眼睛一红。
颜向东有些烦躁地将烟杆点燃,抽了一口,这才说话,“咱囡囡什么都好,就是这看男人的眼光不太好。当初哭着闹着就是要我帮忙,将保送上大学的一个名额给那个小子。”
吐了几个烟圈,他继续说道,“那小子拍拍屁股就去上大学了,也不管自己摔断腿了的老娘,反而让咱们的囡囡每天走十几里去送饭。”
说到这,颜向东无比心疼自家的闺女。
颜学农皱了皱眉,良久开口,“照这样,我是不放心让妹妹嫁过去的。要我说啊,和那王家的婚事就吹了吧。多给妹妹相看几个好青年,指不定就将如今在省城读书的那人给忘记了。”
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何况自家的妹妹这样可爱!
颜学农觉得妹妹还是接触的人少了,所以将芝麻看成绿豆。
咱杨柳村没有相中的,隔壁的桐木村总有人能挑吧。
对于大儿子的的这番话,颜向东和田丽娟也是想过的,但是又怕闺女在家闹。
如今只能让闺女在何春花那儿多受点委屈,再又给她相看几个不错的青年,说不定她就想通了,不愿意嫁给王家受气了。
一时间,三个人都有了一种默契。
……
系统空间里,颜瞳濛看着显示屏里三个人谈话的画面,笑了笑。
原主,真的是有很好的家人呢。
她一时突然要和王家掰了有些太突兀,只能以「心灰意冷」的方式来与王家撇开关系。
让村里人唾弃王家,以免他们死皮赖脸还要来巴着她们颜家。
第二日,原本吃完中饭的颜瞳濛应该去社区医院给何春花送饭的。
但是,她没有去。
中午正是容易犯困的时候,尤其是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的人,更是要午休一下。
颜向东和颜学农搬了两个竹榻放在堂屋里。
院子的门打开,穿堂风一吹过,躺在上面睡午觉的时候还是挺舒服的。
不一会儿,两个人一声响一声低地打起呼噜来。
院里的柳树下,颜瞳濛坐在椅子上,正闭目养神。
听着那呼噜声,并没有觉得讨厌,反而有一丝在家的安宁。
公社医院里,何春花左顾右盼地等着颜瞳濛送饭,就是没等到人。
一开始她还想着那胖丫头是不是又来晚了,她还寻思着今天暂且原谅那丫头,就不责怪她了。
结果,望着窗外渐渐西下的太阳。
何春花终于意识到了,那丫头压根就不打算今天来给她送饭。
饿昏了头的她越想越气,想着一定要跟自家宝贝儿子说一说,这样小肚鸡肠的媳妇不能娶。
看那个臭丫头会不会又来小心翼翼地讨好她。
看着桌上,昨天颜瞳濛没拿走的竹篮和碗筷,何春花发泄一般地一推摔在了地上,瓷碗也摔碎了。
见到那碎片,她才觉得解气。
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干什么呢?又干什么?”
查房护士一看地上的狼藉,就不悦,“又要耽误我们时间,来打扫卫生……”
何春花只敢窝里横,见到护士这模样,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