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天黑得早,不过还好有村民家里的煤油灯都亮着。
昏黄的灯光映照之下,倒也看得清路。
走到村西尾的时候,颜瞳濛就看见了前方牛棚那里有光。
沈韫礼正在扒土灶,他之前放了一个红薯进去,现在已经烤好了。
他的手指沾上了一些灰,就在他拿红薯的时候。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牛棚门口。
从煤油灯映照下的影子来看,是个女孩。
他寻着影子看过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精致脸庞。
女孩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在这冬夜的雪色里衬得越发眉目如画。
颜瞳濛走进牛棚,将包裹打开,将装着饺子的碗放在了里面的一张小桌子上。
掀开盖子,饺子的香气扑鼻而来。
沈韫礼疑惑地看着女孩的动作,又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同志你好,谢谢你上次帮我收草席。今天是小年,这是我们家煮的饺子,你别嫌弃。”
颜瞳濛笑着看着沈韫礼,语气里满是感谢。
好似对来牛棚和他说话,一点忌讳都没有。
沈韫礼想拒绝的,想让女孩赶紧离开,以免被人看见她和他有接触。
但是鬼使神差地,他看着那双葡萄般地眼睛,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就好像冥冥之中,只要女孩愿意,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看着女孩递过来的筷子,他刚想伸手拿过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上有灶灰。
他连忙走出去,在雪地里,用雪搓了搓手,直到将手搓红,手变干净了这才又回来了。
“谢谢。”
清冷又带点沙哑的声音传来。
颜瞳濛看着慢条斯理吃着饺子的男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动作却是极为优雅。
仿佛,眼前的暂时的苦难,并不会打倒他。
两人没说话,除了外面风的呼啸声,一时安静极了。
吃完饺子之后,沈韫礼准备将碗洗一下再还给颜瞳濛,却被她阻止了。
“没事,我回家洗也一样。”
说完,她拎着包裹就打算离开了,却被沈韫礼给叫住了。
看着沈韫礼递给她的烤红薯,她笑得格外明媚。
当即,她又将东西放下,接过红薯一分为二,递了一半过去。
“我之前在家吃过晚饭了,这红薯一起吃。”
说完,她就剥开皮,咬了一口手里的红薯。
沈韫礼似乎有些愣住了,他迟疑地接过红薯,看着对面女孩的笑容。
不由自主地,他嘴角也溢出一抹微笑来。
这是他住进牛棚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温暖,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心怀希望,必将守得云开。
……
两年后,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杨柳村。
很多一辈子都待在村里的老人,都没见过小轿车。
一个个都看稀奇一般地,跟在车子身后看着。
一边看,还一边好奇地交头接耳,“乖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车咧。”
“咋来咱们杨柳村了,这是来干什么来了?”
吉普车里坐着几位穿戴整齐的人。
一路驶过泥土路,最终在牛棚前停了下来。
“沈教授,我们来接您回去了……”
看着牛棚门口,几个彬彬有礼的人。
沈韫礼有一丝恍惚,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如今他已经28岁了,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天才。
当年,他18岁的时候就成为了b大的物理学教授。
可是,后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能离开了,他有一丝不舍。
那丝不舍,全都是因为一个女孩。
这两年里,那个精致娇美的女孩,时常会偷偷地给他送吃的。
即使,他们很多时候并没有说话。
可能这两年多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
她默默地为他送吃的,他则是安静的帮她照料一下猪圈。
两人似乎有种默契一般。
但是,现在,他是不是可以正大光明地与她来往了?
沈韫礼收拾好东西,坐上吉普车,等车开到村口的时候。
他突然让人停车,跑了下去,直奔向村东。
这会儿正是中午,颜瞳濛刚吃完午饭,准备回屋休息会儿。
就见院子门口,沈韫礼突然出现,正喘着气。
“杏宁——”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
颜瞳濛眼神微敛,走了过去,瞧了瞧跟过来的那辆吉普车就懂了。
“恭喜你。”
女孩的眼里是真诚的祝福。
沈韫礼向前一步,出人意料地将女孩轻轻地抱住。
“杏宁,我回去后,会给你写信的。”
还有其他的话,他暂时没办法说出口。
轻轻地抱了一下,他又极为绅士的松开,“后会有期。”
回到车里后,沈韫礼透过车窗看着还站在门口望着这边的女孩,心里酸酸胀胀的。
颜瞳濛收回目光。
*
这会儿已是初冬时节,都能看见一些大雁变换着队形,飞向南方过冬。
去年春天的时候,颜学农已经与知青何芳欣结了婚,前些日子刚生了个女儿。
向来严肃的颜学农抱着自家的“小棉袄”乐得合不拢嘴。
而颜学工也谈了对象,打算过年的时候结婚,他的对象正是纺织厂的女工向织衣。
两人都在县城,分配有厂里的公建房,那可都是三室两厅的房子。
结婚后,两人就会在县城定居。
日子都正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而省城里,王国栋与饶寒雪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还有半年,两人就会从工农兵大学毕业了。
饶寒雪的父亲是省城建材厂的厂长,母亲是街道办的妇女主任。
王国栋也是看她家世好,才一直与她来往的。
毕竟,长得又好看、父亲也是一个厂长的蒋菡蕊压根都不理他,他也斗不过舒凯。
也只能,巴巴地将饶寒雪抓在手里。
谁知,就饶寒雪这样的长相,都还有不少男人追。
王国栋气急,那些人都要来和他争吗?都是看中了饶家的势力吗?
于是,就在他过年都被迫留在饶家,像个上门女婿一般地在饶家吃了一顿年夜饭,喝了几口小酒之后。
他状似喝醉了一般,让饶寒雪扶着他进了房间。
然后,一切都是情不自禁。
他和饶寒雪的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毕业就结婚。
还有几个月,他就要成为厂长女婿了,将来这厂长说不定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