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的二房院落,盛斯良和盛金氏正在房内窃窃私语:“你去看过了?”
盛金氏拣了个甜梅脯送进了嘴里:“当然去过了。这种事情可不能落人后头,叫人说闲话不是。”
“受伤昏迷着呢……说是在苏州回嘉兴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钱财都劫了一空……我真觉得奇了怪了。苏州回嘉兴这一路,水路倒是确实听说有不少枭匪。可这陆路还是很太平的。”
“可不是。我也觉着奇怪。我过几天与你的表兄约了一起喝小酒,我到时候问一嘴。”
盛金氏抬手便“啪”一记打到了他的手背上:“又去丝网船上喝花酒。你以为我不晓得吗?”
“哎呀……我的好夫人。你是知道我的。我既没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可你表兄就好这一口。他最近看上了虞老太那条船上收来的那个闺女,约我作陪。他如今啊,可是县太爷跟前的大红人,我哪能驳他这个面子说不去啊。”
这倒是句大实话。盛金氏吃着梅脯,不啃声。
盛斯良见状,忙转了话题:“对了,听说还带了个女子回来?你见着了没有?”
盛金氏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没有。一进门,便让大房安排进了后进了厢房。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嘿嘿。以后啊,有的是好戏看喽。”
“可不是。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哦,大伙都说啥?”
另一个院落,沈如锦接过穗儿的话头:“哦,大伙都议论些什么?”
因房内就主仆二人,加一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盛少爷。穗儿也没有顾忌,气鼓鼓地道:“都说大少爷带了个妾室回来。”
沈如锦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哦。”
“不过啊,又有人说,盛家祖上是有规矩的,不兴娶妾。听说盛二老爷的娘当年就是因为这条祖训,所以一直在外头,不能进门。”
沈如锦又是一声淡淡的“哦”,还随手给穗儿倒了一杯茶水:“你说得口干了吧?先喝口水。歇一歇。然后继续再说。”
“小姐,您怎么还是跟没事人一样?!您就不生气吗?”
沈如锦轻轻道:“生气有用吗?虽然我这是第一回见他。但以他的性子,若是真的,恐怕连公婆都阻止不了。生气亦无用。若是假的,那不就白白生了一场气。多不划算啊。”
穗儿不忿道:“都带进家门了,怎么还是假的呢?!再说了,大少爷定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才会……”她怕小姐伤心,把“逃婚”几个字生生咽下了。
“在事情没有最终确定之前,还是各有一半的机会。别急。等大少爷醒了,一切便都会知晓了。”
穗儿依旧愤愤不已的表情。
“你去厨房倒一盆热水过来。又该给大少爷擦洗了。”沈如锦的话音刚落,便听见菱嫂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了起来:“少奶奶,夫人说少奶奶照顾少爷辛苦了,让我给你送盅补汤过来。”
沈如锦赶忙起身:“谢谢菱嫂。”
菱嫂手脚利索地在桌上搁下了托盘,笑吟吟地道:“少奶奶听说了吗?那个送少爷回来的女子,原来啊,是少爷的救命恩人。老爷刚让管家好好酬谢了一番,让人给她买了火轮船的票,把她送回去了呢。”
穗儿简直不敢置信,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真的吗?”
“比珍珠还真。这不,人已经坐着轿子走了。”
穗儿脱口而出道:“那真是太好了。”她见菱嫂“刷”地抬眼看着她,小姐又扯她的袖子,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忙补救道,“我是说那人真的太好了。不仅救了盛少爷,还把人送了回来。真是个好人哪!”
菱嫂只作不知,笑道:“可不是。真是个大好人。是我们盛家的大恩人。”
事实上,盛夫人与菱嫂的谈话却不仅于此:“老爷说这顾小姐只是怀新的救命恩人。那是我觉得不对。我们从楞严寺回府的时候,她得知如锦是怀新媳妇的时候,那一瞬的脸色变得很是古怪。我觉得她和怀新之间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当时的那一幕,菱嫂看得清清楚楚,也记得一清二楚。但她拣着好听的话宽慰盛夫人:“夫人,如今她走了,你就别多想了。”
而此时,城南的邵府,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厨房的师傅陈九在檐下问道:“老爷今晚不准备用晚饭了吗?”
仆人甲道:“唉。这不……又输给了城北的盛家。老爷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后院的佛堂里,就再也没出来过。”
后院的佛堂虽然叫佛堂,但邵家的人都知道,里头供奉了邵老爷父亲的牌位。
陈九转身进了厨房。土灶上煨着猪后腿,煨了整整一天了,搁了老姜,黄酒和酱油,此刻端得是色泽诱人香气喷鼻。
灶边上的长条桌上堆满了新鲜的食材。这还是老爷邵进年吩咐的,让他一早去采买的。
老爷这是想赢一回斗丝绸大会。但想不到还是输了。
陈九默默地把灶里的火熄了。
邵家后院的佛堂里。邵家当家人邵进年在父亲牌位前长跪不起:“儿子不孝。今年又输给了城北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