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婴被王昭荣的人带到别院,之后便在别院里头住了下来。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顾子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于是,她借着赏花,在别院里头转了转,把别院里摸了个清楚。这是一个两进的小四合院。前头是大厅,饭厅。后一进则是房间。
她前后左右地瞧了瞧,发现别院的前门后门皆有带刀护院守着,根本无法自由出入。
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顾子婴只怕自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静下来后,顾子婴认认真真地把自身的形势分析了一番。
这王昭荣王大人说了替她赎身,是将她转赠给载鸿贝勒的。王昭荣巴结载鸿贝勒,用自己讨载鸿欢心。如此情况下,他定然是不敢动自己一根汗毛的。
他若是直接把载鸿带到此地寻欢作乐,那么她也正好借机下手。然后再找机会,看是否能逃脱。
如今一时之间,也无别的法子,只有耐着性子等待。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见机行事了。
傍晚时分,有丫头端上了四菜一汤的吃食,而后恭敬地垂手站在一旁,侍候她进食。
顾子婴问了丫头,这是哪里?这小院又有些什么人。
丫头口齿伶俐,都一一答了。
顾子婴用了些吃食,便赏了那丫头一点碎银。
丫头欢天喜地地接过碎银,谢了赏,手脚麻利地把碗碟撤了下去。而后又过来,给顾子婴端水,侍候梳洗。
在这个陌生之地,陌生的卧室里头,顾子婴心里头戒备,根本睡不着,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但这一夜并无任何事情发生。
第二日下午,丫头进来禀报:“若男姑娘,王大人来了,请您去大厅。”
“好。我知道了。”若男(顾子婴)搁下了手里的书,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出去见了王昭荣。
王昭荣正坐在厅里,端着茶盏喝茶,见了若男(顾子婴)出来,忙搁下了茶盏,含笑着起身相迎:“若男姑娘好。在这里住得可习惯?”
若男(顾子婴)忙行了一礼:“不敢当。王大人这是要折杀若男啊。”
她又道谢了一番,谢王大人给她赎身,并说:“王大人对若男的再造之恩,他日有机会,若男必定衔草结环以报王大人的大恩大德。”
王大人笑容满面:“若男姑娘客气了。若男姑娘若是记得我的这一份情,以后有机会在贝勒爷面前多多帮我美言几句便是。”
若男(顾子婴)忙又福了福:“这是自然。这以后啊,王大人和若男便是一条船上的人。王大人好,自然也是若男好。若男定当竭心尽力在贝勒爷面前辅助王大人,以报王大人之恩。”
王大人闻言,只觉得这若男姑娘不仅知书达理,更是知恩图报。于是,他便又说了一些载鸿贝勒爷平日里的喜好,说:“贝勒爷往日里是最喜欢柔顺可依的女子。但太柔顺可依,他又觉得没趣味。贝勒爷曾与我说过,若男姑娘的见识与旁人不同,每回与若男姑娘见面说话,他总觉得像是找到知音一般。若男姑娘如此聪慧,想来必定是可以把握好度的。”
若男(顾子婴)心道:这载鸿是肥肉吃多了,见了她这颗不随意阿谀奉承的青菜,便觉得与众不同了起来。她面上不露半分,低垂着白皙的脖子,柔声道:“谢王大人提点。若男以后自当以贝勒爷为天,处处讨他欢喜。”
王大人满意地点头道:“如此甚好。”
如今,这王昭荣王大人对那刘振明刘大人留下的肥缺,顿时有了十成的把握。
临走时,王大人又殷勤备至地道:“若男姑娘在这里就是主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千万不要客气。这客气啊,就是委屈了自个儿。”
王昭荣王大人这厢把若男(顾子婴)的事情打点妥当,另一厢便将载鸿贝勒爷请到了自己府上,说有要事相商。
载鸿一进府,还未坐下,便道:“王大人,你这般着急地邀本贝勒来您府上,到底有什么要事要与本贝勒商量?商部这几日事情繁多,本贝勒忙得脚不沾地。有事你就快说。说完,本贝勒还要回商部去处理事情呢。”
王大人便上前俯在载鸿耳边,将自己已经把若男(顾子婴)赎身并将其安置在别院的事情告知了载鸿贝勒。
载鸿是端亲王长子,皇室宗亲,平素也是见惯了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各种妍色。可却是从没有见过若男(顾子婴)这般的女子。冷淡起来简直可以冻着人,温柔起来又比水更顺几分。
他见若男(顾子婴)之前,也是久闻大名了的。说什么上林仙馆来了一个叫若男女子,连英文和东洋话都会。不仅如此,还会唱小曲。说此女是什么真正的中西合璧。头回见面,便用英文与她交谈,故意考考她。结果真的是对答如流。
载鸿又是惊又是奇,便问了缘故,为何会流落至此。
若男(顾子婴)只道父兄抽上了大烟,将家里头挥霍一空,以至于家道中落,不得已之下……
载鸿当晚便对她心动了。可偏偏若男(顾子婴)是挂出牌子卖艺不卖身,连对他这个皇亲国戚也不假辞色。
之后,载鸿便欲帮她赎身。可是,若男(顾子婴)竟然不愿意。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载鸿越发地注意了她起来。
平日对他逢迎不已的那些大小官员自然都瞧在了眼里,平日里酒宴,总是要叫若男(顾子婴)出局来陪他。
每回,载鸿都能发现若男(顾子婴)的与众不同之处。
这么一来,载鸿越发得心动了起来。
可若男(顾子婴)对男女之事十分警惕,从不让他近身。
载鸿是个在花丛中行走惯了的主。若男(顾子婴)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心痒难耐,也越是高兴。
为什么高兴呢?说明这若男(顾子婴)还是雏,还没被人破身。
载鸿是立志要得到她的。只是最近商部出了大事,他忙于应付洋人,一时之间腾不出空来。
如今王昭荣替若男(顾子婴)赎身,把她赠与他这一桩事情,真真是办到了载鸿的心坎上。
载鸿喜不胜禁,在厅里来回打了个转,叠声道:“好好好。这事情你办得好!办得妙!本贝勒要给你记一个大功。”
王大人赔笑道:“贝勒爷喜欢就好。贝勒爷高兴。下官也就高兴了。”
载鸿一撩袍子,坐了下来。王大人忙双手捧上了热茶盏:“贝勒爷,万事我都准备妥当了。贝勒爷啊,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与若男姑娘入洞房。”
载鸿接过茶盏,听了这话,乐得简直见牙不见眼。他饮了两口热茶,而后搁下茶盏,道:“行了。这事你办得好。本贝勒也不能白让你办事。你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吧。”
不日,王昭荣王大人一出席某酒宴,众人纷纷过来道喜:“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被太后下旨破格提升为奉天署理巡抚,钦加布政使衔。”
王大人笑容满面,连连作揖:“托各位大人的福。托各位大人的福。”
事实上,众官员嘴上虽然说着恭喜,但众人皆知王昭荣的出身和为人,心中对王昭荣这一破格任用,心中皆愤愤不平。
督抚乃封疆大吏,其任命不仅受到官场瞩目,老百姓们亦都关注。
京城茶馆街头,百姓亦议论纷纷:“听说了吗?那个王昭荣王大人竟然从区区的候补道员提拔为署理奉天的巡抚。”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没听说。听说他顶了死去的那刘振明刘大人的肥缺,一跃而得封疆要职。”
“那个王昭荣王大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有什么来头?竟可以从区区一个四品官一跃成为了正二品大员哪。这提升速度可是前所未见啊!”
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此时,忽然有人道:“我听得一消息,也不知真假。”
“什么消息?快快说来。”
“说那王大人是走了载鸿贝勒爷的这条线,得了端亲王力荐,才得到那个肥缺的。”
“那有什么可惊讶的?有道是朝中无人莫做官。他既然能破格任用,一下子跳了这么品级,肯定是有大靠山的。”
众人纷纷点头:“不错。是这个理”
“那你们可知他怎么走得那条线,攀上载鸿贝勒爷这个高枝的呢?”
“怎么走的?快别卖关子了。说来让大伙听听。”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是王大人把上林仙馆最红的头牌赎身出来,送给了载鸿贝勒爷……然后才……”
众人都惊呆了:“真的假的?”
“如假包换!”
又有人问道:“此事就算是千真万确的。但那王大人定是隐蔽行事,不让人知晓的。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事情啊,说来话长……我有个朋友前儿去上林仙馆找相熟的妓女。那妓女喝多了酒,便说漏了嘴,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还说什么巡警部本来是要封馆多久,因如今有了载鸿贝勒爷这座大靠山,巡警部也不敢得罪,便早早的解封了什么的……”
众人纷纷惊呼不已。
而后有人叹道:“也不知这头牌是何等绝色啊?!”
众人顿时被转了话题,开始品头论足地讨论起了八大胡同妓女们的美貌排行。
而另一头,盛怀新和周钟岳连日来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他们只知道顾子婴被王昭荣弄走了,可北京城这么大,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们联系了会里,动用了会里的关系网,但依旧没有找到顾子婴到底身在何处。
若是再拖下去,顾子婴怕是……
这日,周钟岳和盛怀新心急如焚,但又无任何线索,不得已之下,两人只好分头又去了王昭荣府邸找门房,和上林仙馆的阿笙打听情况。
王昭荣王大人府邸的门房还是原来的话,说近日来府上并无任何姑娘上门。
盛怀新则是赶着洗出了两张顾子婴的照片,去找了阿笙,说她漏拿了照片,然后借机探听:“若男小姐最近可与你联系?”
阿笙摇了摇头:“若男姐没有跟我联系。”
“那你取来的照片呢?”
“我交给妈妈了。”
阿笙顿了顿,轻轻地道:“我们这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被赎身的姑娘,上岸了之后,都是不与往日姐妹来往的。一是要从头开始。二是,被赎身纳妾之后,也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毕竟我们姐妹们都是妓女,都是婊子,在旁人眼里,我们都脏得很……”
阿笙眼里盛满了悲伤。她如今虽然还没有梳弄,没有挂牌接客。可妈妈说了,就下个月,挑个黄道吉日,替她梳弄。还说替她取好名字了,就叫小凤仙。
这就是她的命。她们仙馆里所有姐妹们的命。阿笙虽然年轻,可不想认命。但是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呢?!
盛怀新不知如何劝慰,只好不说话。
片刻后,阿笙拿着照片,转身进了仙馆的大门。
盛怀新望着她消瘦落寞的背影,怅然了半晌,而后离开了。
盛怀新和周钟岳均无功而返。
可是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去找了《京报》的记者。
--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思如泉涌,写得好顺。。。好开森。。。啦啦啦。大家放心,盛怀新和沈如锦还会再见面的。两人必须要甜甜甜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