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新是怎么也不可能回来了的?!
所以在这三个月内,她不仅要让盛家绸缎庄和机房顺利地运作起来,还得在盛家时刻提防着盛家二房的动作。
如今,最紧迫的事情,便是让绸缎庄和机房顺顺利利地运作了起来。
倘若在这三个月内她真正地在盛家绸缎庄和机房掌了权,让里面的人都听了她的,让绸缎庄和机房都盈利了,便也不必太过担心那三个月之期。
倘若不能,到时候二爷盛斯良身后有那么多族中长辈撑腰,铁了心要谋算盛家的家产,三爷就算故伎重施,估计也无济于事。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得以在盛家绸缎庄和机房实行呢?
这些掌柜们如今没一个肯听自己的?!只有肯听自己的,方能一步一步地管理和经营绸缎庄和机房啊。
沈如锦连着数天都日思夜想,辗转反侧,不得好眠。
这一日,沈如锦让人去了绸缎庄,对众掌柜说:“明日早上巳时正,大少奶奶请众位掌柜去盛家,说有要事相商。请众位掌柜务必出席。”
刘掌柜捋着胡须,斜挑着眼,不耐烦地问道:“大少奶奶有要事?有何要事啊?!”
盛家小厮赔笑道:“刘掌柜,大少奶奶说了是要事……小的只是个打杂跑腿的,这等要事哪能知道啊?!”
待盛家小厮一走,几个掌柜就凑到了一起,刘掌柜哼哼道:“要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要事?”
“可咱们在盛家绸缎庄办事,她是东家,总不能不去。”
李庆祥掌柜道:“是啊。这该去还是要去的。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
刘掌柜捋着胡须,慢腾腾地道:“如今这几日倒春寒,倘若有个头疼脑热,卧病在床,起不了身,出不了家门……也是没办法之事……”
有人立刻会意,咳嗽了起来:“唉,我就觉得人不舒服……明儿我看我是去不了了……”
“我也是。”
李掌柜道:“这……这不太好吧?!不如大伙一起上门听听大少奶奶有什么要事?万一真有要事呢?”
刘掌柜冷哼一声:“老李啊,爱去你去。我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也到时候看情况。”
李庆祥瞧着众人,只觉得替盛家忧虑不已。他当日是大掌柜孙永泰手下的得力干将,那时孙大掌柜是东家盛斯年眼前的第一红人。这些掌柜们连带地对他逢迎不已,客气地紧。
如今盛斯年盛老爷和大掌柜一走,这些个掌柜审时度势,纷纷去攀二爷盛斯良的高枝去了。
这大少奶奶以后的日子啊,可是有得愁了。
第二日,沈如锦来到了盛家的大厅。
沈如锦在自己的位子上端坐着,垂目凝神。
舶来的英国自鸣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在安静的一片空间里头,清晰可闻。
不多时,自鸣钟便“当当当”地敲了九下。
穗儿听得声响,道:“小姐,这种敲九点便是巳时了。掌柜们怎么一个人都还没到啊?”
沈如锦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线头,缓声道:“还早着呢。咱们慢慢等。你让人去给我沏一盏热茶来。”
“是。小姐。”
不多时,便有丫头端上了一盏热茶,轻轻地搁在沈如锦的手边。
沈如锦端起了茶盏,掀开茶盖,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而后方徐徐地饮了一口。
沈如锦喝完了一盏茶,搁下了茶盏。
面前的两排椅子上,依然空无一人。
这时,自鸣钟又“当当当"地敲了十下。
此时,李庆祥掌柜匆匆而来,环顾四周,见竟然没有一个人,顿事愣了愣。他向沈如锦作楫告罪道:“大少奶奶,我方才都已经从绸缎庄出来了,又被手底下的伙计徐少全半路叫了回去,说绸商这边原先下的单子出问题了,说从染房拿回来的布条颜色不对,说是染出来的颜色跟客户样品的颜色差异颇大……这个绸商可是我们好多年的老客户了。每年下的订单量颇大。这若是真差异大的话,可是件大事……我一听,顿时便急了……便立刻转身回了绸缎庄去核对颜色。之后,方才赶过来……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请大少奶奶见谅!”八壹中文網
”李掌柜,您坐下来说话。“沈如锦又吩咐人沏热茶。
而后,她方才问道:“颜色确实是差异颇大吗?”
李掌柜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我都仔仔细细核对过了。确实有不少差异。”
“那这件事情要如何处理呢?”
李掌柜恭敬耐心地一一告知:“回大少奶奶,我们绸缎庄一般遇到颜色差异大的这种问题的话,便会与绸商联系,把染出来的绸缎颜色寄去或者捎去给他们。因为染色方面的各种因素,每一缸出来的绸缎,颜色都会略有差异。同一订单的布如果量大的话,是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绸商都是做这行多年的,都是懂行的,都理解我们的难处。所以一般来说,只要差异不是特别大,绸商那边都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一回的绸缎颜色,我比对过之后,觉得与绸商给我们提供的色样,差异是有些大的,所以就让人捎去给下这个订单的绸商,让他看看是否可以接受?”
听到这里,沈如锦问道:“绸商倘若不能接受的话,那该怎么办?”
李掌柜道:“倘若不能接受,要看具体情况而定。比如,颜色比绸商的颜色浅的话,我们可以再回染,加色一下。回染就是重新回染缸染一下。淡颜色可以加深。但深颜色是没办法回染成浅色的。倘若颜色比绸商颜色深的话,那就比较难办了。老东家在世的时候,我们绸缎庄的处理之道,一般有两种。”
沈如锦听得津津有味,赶忙追问:“哪两种?”
“一种是跟绸商商量,我们让利一些,比如以原来价格的九成五、九成、八成五、八成不等把货卖给他们,他们是否愿意?有些绸商看在我们让利,他这一单货利润增加的份上会答应。这样一来,虽然我们让了一部分利润,但实际上我们也减少了库存。”
沈如锦道:“那第二个处理方法呢?”
“第二种的话,便是与绸商商量。假如绸商怎么也不肯同意,那也只有重做了。绸商这边的货,我们又要重新订丝线、牵经、穿纬重新织造。而这种情况下的原先颜色差异大的这批货便成为库存了。倘若运气好,遇到想要同一品种类似颜色的绸商,我们便会试着跟他们商量,看是否能以成本价卖与他们。倘若他们肯要,成本价我们都是赚到的了。老东家在世时常说的一句话是,库存都是银子。库存是越少越好。”
沈如锦连连点头道:“爹说得是。库存越少,银子便流动了起来。银子越是流动地快,生意便可以做得越大。”
李掌柜道:“是啊。是这个理。少奶奶说得丝毫不差。”
沈如锦道:“李掌柜,您说得也口渴了。其他掌柜都还未到。您喝一口茶。”
“谢谢少奶奶。”
直到李掌柜的茶吃得七七八八,绸缎庄的其他掌柜总算是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来了。
进来的人无一不是同一个借口,都是说有事耽搁了。
有的还帮人告假,说xx掌柜昨日在绸缎庄着了凉感冒了,今日卧病在床,无法前来。
沈如锦只说知道了,含笑地一一请他们坐下。
直到最后一位刘掌柜施施然地进来,轻飘飘地告罪“大少奶奶见谅。来晚了。来晚了。”后,沈如锦方才开口道:“各位掌柜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沈如锦问询了众人手里头绸商下的订单之事。众人把手里负责的那一块的情况说了一下。很多人都三言两语的便结束了。
沈如锦:“既然大家都说完。那我就说一下正事。”
刘掌柜的目光与身畔的掌柜相交接,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心道:还有正事?!你能有什么正事?
沈如锦道:“我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情。”
李掌柜欠了欠身:“少奶奶请说。”
“我公公盛斯年这一走啊,留下了盛家绸缎庄和机房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得三爷的推举,我暂时要负责整个绸缎庄和机房经营。但我一个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能力,且很多事情也实在是不方便出面。”
刘掌柜等几人又在心里哼笑:你也知道自己是要给妇道人家吗?!还不快把位子让给二爷盛斯良。
李掌柜道:“大少奶奶您这是太谦虚了。既然三爷一力推举大少奶奶,说明是看中大少奶奶您的能力,知道大少奶奶您肯定是可以经营好咱们绸缎庄和机房的。”
其余众掌柜纷纷把目光投到了李掌柜身上,虽然不说话,但目光皆露着鄙视不屑之色,嫌弃他捧一个女人的臭脚。
沈如锦含笑道:“今天叫大家来呢,是我有一个想法。”
刘掌柜道:”大少奶奶有事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我们这几个还要回绸缎庄呢。这绸缎庄里头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去办呢。“
旁人立时附和道:”是啊。是啊。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咱们呢。“
”我也着急回去呢。“
沈如锦道:“既然掌柜们都忙,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的想法啊,就是想从你们众位掌柜里头啊,选一人出来做大掌柜,像以前的孙大掌柜一样。以后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啊,就全权委托给他。然后各位手上负责的事情啊,也都由他全权负责。”
此言一出,众掌柜皆是一愣。
之后,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起来。
这时,连心高气傲的刘掌柜都收敛了嚣张的气焰,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少奶奶,您这要怎么选?”
“自然是由我来选出一个人。过几日我会再召集大家来家里头商议别的事情。到时候我自会宣布。”沈如锦起身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众位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