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锦得了三叔盛斯文的支持,第二天便把刘掌柜刘明仁叫了过来,把他给辞退了。
沈如锦并不与他东拉西扯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便对刘明仁道:“刘掌柜,从明儿起,您就不用再来我们盛锦记开工了。”
刘掌柜刘明仁也没想到这一个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竟然有这般杀伐决断的能力,竟丝毫不给他半分脸面,开口直接把他给辞退了。
他呆了一呆后,勃然大怒了起来:“你要辞退我?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年要不是我跟着老东家冒着被绿林土匪劫持的风险去了北方,从杭州吴顺昌记那里夺来了那些大绸商大客户,咱们的绸缎庄能有今时今日的场面。能有你们今日盛家吃香的喝辣的?!能有你这个妇道人家坐在这里说话的份?!”
沈如锦只淡淡道:“刘掌柜,当年是当年。您为我们盛锦记出过力,我公公盛斯年和我们盛家都记在心里头,自问这些年来也从未亏待过你半分。可如今啊,您这座菩萨实在太大了。我们盛锦记这座庙太小,供不起您这座大菩萨。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沈如锦,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就来辞退我?!我跟你说了,我就不走!这老东家尸骨未寒,你一个妇道人家就要把我们这些老臣子赶走。我跟你说,没门!”
沈如锦道:“刘掌柜,你问我凭什么辞退你。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就凭我是盛家的长房长媳,是如今盛家的掌事人。“
”你!“
”刘掌柜,你自个儿做了什么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你就给自己留个体面吧。咱们宾主一场。还是好聚好散的好。”
刘掌柜刘明仁哼笑道:“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大少奶奶您与我好好说道说道。也好让我心里有个数。今日我刘明仁就算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沈如锦盯着他的眼,目光锐利地道:“刘掌柜,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人哪,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要心术正。”
刘明仁刘掌柜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但他自然是不肯轻易离开的。
他吹胡子瞪眼地道:“我不与你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但是我是怎么也不会走的。我刘明仁对咱们绸缎庄,那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就凭你一句话,就想轻飘飘地把我打发走。我告诉你:没门!”
沈如锦并不与他多做纠缠,打开门,立刻叫来了绸缎庄的两个伙计:“送刘掌柜出去。还有给我在绸缎庄吩咐下去: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刘掌柜再踏进我们盛锦记的绸缎庄和机房半步!”
刘明仁没想到沈如锦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摆明了今日是铁了心辞退他的。他若是不走,那真真是要被打老脸了。日后,会成为这一行的笑话笑柄。
两个伙计听得沈如锦吩咐,虽然两人大为惊诧,但还是立即应声道:“是。大少奶奶。”
“刘掌柜,您老请。”
这种情况下,刘明仁不得不走。他面色僵硬如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今日我就扔一句给你:大少奶奶,这日子长着呢,咱们啊,骑驴看书,走着瞧!我看你能在这位子上坐几日。”
沈如锦叫人送来了一盏热茶。
茶送到后,她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掀开了茶盖,徐徐地饮了一口。
沈如锦慢慢地喝完了一盏茶,方又吩咐门口的伙计道:“去把所有掌柜们都叫来。”
沈如锦当着所有掌柜的面,告知了他们:“我已经把刘明仁刘掌柜给辞了。”
众人闻言,顿时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在众人看来,这刘掌柜可是大掌柜的最具实力的人选之一。可没想到,大少奶奶一进来便扔给了他们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这……”
“大少奶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前头还看到刘掌柜在吩咐伙计办事呢。”
”是啊。我方才都还看到他呢……“
“就在刚刚,你们进来之前。”
众人一听这话,又是一呆。
沈如锦道:“刘掌柜手里负责的绸商,我想这么着来安排:暂时由刘掌柜原先的手下章振和李庆祥李掌柜下面的徐少全来接手。我来绸缎这这一个月来,觉着他们两个办事颇为勤快,人看着也实在。你们的意下如何?”
一来,众人尚未从刘掌柜被辞退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二来,他们这帮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沈如锦比他们想象的更雷厉风行,手段亦更为厉害。三来,刘明仁刘掌柜手下的章振和李庆祥李掌柜下面的徐少全在这些个掌柜看来不过还是学徒,比伙计的地位略高一点。这若是接手,以后不就跟他们平起平坐了吗?再说了,这徐少全是李庆祥李掌柜的人,若是被沈如锦提拔了起来,李庆祥的势力不就是壮大了吗?!他们心里头其实都是不乐意的。所以,此时听得沈如锦的问询,便都纷纷不作声,不表态,以作壁上观。
倒是李庆祥李掌柜道:“回大少奶奶的话,这徐少全一直在我手下,这几年勤恳努力,交代他办事确实也得力的很。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关于刘掌柜下面的章振,刘掌柜是不好随便说话的。
沈如锦点头道:“那就好。既然如此,那等下我就把他们一并叫进来。”
“是。”
沈如锦道:“我这边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你们手上可有什么要告知我的?”
这句话一出,众掌柜纷纷开始大倒苦水,大念苦经。不是这个说丝行的丝线赶不出来,手上的货期来不及,就说绸商这边结款困难。
沈如锦不发一言地听着,最后道:“我都知道了。你们各自都先去想想办法看。”
众掌柜便纷纷告退而出。
沈如锦唤住了李庆祥李掌柜:“李掌柜,你稍等片刻。”
“大少奶奶,有什么事情?”
“我问你,昨儿你怎么没去静心茶馆?”
李庆祥李掌柜露出了疑惑惊讶的神色:“大少奶奶,这不是您让刘掌柜来跟我说,让我别去茶馆的吗?!”
但他一说完,便知道不对头,察觉到其中有蹊跷:“莫非这并不是大少奶奶的吩咐?”
沈如锦闻言,便知道了是刘明仁昨儿使了计支开了刘掌柜,为了便是陷害她。可这里头牵扯深了,又事关她的名声,便道:“昨儿这事已经过去了。我与那新业成的全老板不欢而散。这短时间内啊,新业成的人可能不会跟咱们联系了。可他若是联系咱们,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是。大少奶奶。”
沈如锦用了杀一儆百的雷霆手段,辞退了刘大掌柜后,算了立了小威信,各位掌柜对她畏惧了些。这样一来,使得她的命令在盛锦记的绸缎这庄和机房得以渐渐得通行了。
而那刘明仁刘掌柜一出了盛锦记绸缎庄便是去找了二爷盛斯良。
盛斯良闻言,惊得双眼圆瞪:“辞退你?她凭什么?!”
刘明仁叠声道:“二爷啊,我的二爷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您是知道我的,我刘明仁十二岁就来了咱们绸缎庄,这三十多年来,为我们绸缎庄做牛做马,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如今……可如今,这个妇道人家说辞退我就辞退我……”
盛斯良道:“刘掌柜,您放心。这事有我为你做主。有我在呢。”
听了盛斯良的话,刘明仁顿时涕泪纵横了起来:“二爷,您是知道我的。我对您啊,可是忠心一片啊。可正因为我对二爷您忠心一片,所以她……她才故意这般削我的脸面,在伙计面前打我的脸呢……二爷啊,我没了这份工钱和花红也不是过不下去。可她这么当众打我脸,您说,这日后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盛斯良道:“刘掌柜,你放心。等日后我掌了绸缎庄,这大掌柜的位置你还跑得了吗?!这一时半会的荣辱得失,你计较它做什么。想当年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呢。”
刘明仁闻言,顿时喜了,他用袖子擦着眼泪,道:“有二爷的这句话在。我就什么委屈都没有了。”
“刘掌柜你啊,先在家休息几日。但是绸缎庄的事情,该联络的,该打探的,一日都不能停。你要做到,就算被辞退了,还是要掌握绸缎庄的所有事情。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及时来报我。”
“是。二爷。”刘掌柜道,“二爷,您放心。这绸缎庄里头还有我的人的。随时随地都会来跟我汇报的。”
“这就成了。你就当告假几日。反正啊,这三个月之期,如今已经过半了。我看她还能怎么折腾怎么蹦跶?!”
“是。二爷。”
想不到这次竟然没有用毒计陷害沈如锦,反而被她辞了绸缎庄的刘掌柜。这真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盛斯良又没把事情办成。
盛二夫人大恨。
于是,这一日,她又约了表哥钱猛生去了城南青木巷的聋哑婆子家里。
钱猛生到了后,得知情况,顿时火冒三丈。他怒气冲冲地又把盛斯良痛骂了一顿:“这个窝囊废!草包!蠢蛋!”
“饭桶!蠢猪!”
“蠢货!傻货!银样蜡枪头!”
“你说咱们费尽心机地想那么多的计谋有什么用?!”
反正什么粗鄙,钱猛生就骂什么。八壹中文網
盛二夫人这回也都不再帮盛斯良说话了,任由钱猛生骂了个痛快。
待钱猛生骂得口干舌燥,她才施施然地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面前:“先喝水,润润喉再骂!”
见她不帮盛斯良,钱猛生倒是见好就收了:“表妹,我实在是气不过。”
盛二夫人道:“我知道。我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啊。可再恨再恼,咱们还不是要继续想办法?”
“表哥,咱们这么辛苦,还不都是为了怀霖。他盛斯良啊,忙来忙去的,还不是为你们钱家的血肉做嫁衣裳。”
钱猛生一听,觉得大有道理,气顿时消了,道:“表妹说得是。我不与他这个酒囊饭桶计较。”
两人说了几句话后,盛二夫人的脚便勾上了他的腿,来来回回都画圈。钱猛生邪念顿时便上来了,一把搂住了盛二夫人:“好表妹。这数日不见,想表哥不是?”
盛二夫人做出一番娇羞模样,不说话。
钱猛生最是爱她床下羞涩,床上淫荡的这调调,于是,便与她搂做一团,上床行事。
说来也巧。
这日,穗儿带了绸缎、夏布和吃食等礼物,去了石家。
一敲门后,是石劲海的母亲来开的门。她见了穗儿,不觉一愣:“请问姑娘,你找谁?”
穗儿微笑道:“您是石老夫人吧。”
“是。你是?”
“石老夫人,您好。我叫穗儿,是来找石捕头的。”
石母道:“他今日在衙门当差,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难得见到姑娘上门,且还是这么年轻好看的姑娘,石母顿时热情万分:“穗儿姑娘,你快请进来坐。”
“不敢当,石老夫人。我家小姐等人都唤我穗儿。石老夫人唤我穗儿便是。”
“穗儿,快请进来坐。”
石老夫人亲亲热热地请她进屋,而后又泡了茶水,端出了家里仅有的糕点。
“石老夫人,您别客气。您坐。”穗儿起身欲帮忙。
“我来我来。你来了便是客人。快坐着。别起来。”
“老夫人,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托了你家小姐和穗儿姑娘的福气,我这几日天天吃着银耳汤,很润肺。所以不止身体好了很多,连咳嗽啊,也好了许多。”
……
两人说了一会子的话。
这时,有邻居婆子来找石母。石母便对穗儿道:“穗儿,你坐一会儿。我去与她说几句话。”
穗儿见无人,便帮石家打扫了起来。
石劲海回来,看到的便是穗儿围着围裙在家里洒扫的画面。他先是一呆愣,而后便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忙从穗儿手里取过了扫把:“穗儿姑娘,您是客人。哪能劳烦您帮忙打扫呢。”
“不碍事。我不过是随手之劳而已。”
“我娘呢?”石劲海四下转头找母亲。
“刚隔壁的邻居过来找石老夫人,说有事让她过去片刻。”
“我娘也真是的。这家里头有客人在……她扔下客人跑出去了……”
“没事的。咱们又不用客气。”穗儿说到这里,便道,“石捕快,这天色渐晚了,我也要回去了。不然,我家小姐会挂念的。”
闻言,石劲海搁下了扫把,道:“那我送你。”
“谢谢石捕快。不用送。”
石劲海坚持把穗儿送到了大门口。
穗儿出了大门,好巧不巧地,无意中转头,却在巷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禁一怔。
石劲海见她出神地瞧着小巷子的另一个方向,便问道:“穗儿姑娘,怎么了?”
穗儿道:“我看着这个背影觉得好眼熟……很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说罢,她又摇头道:“可是又不对。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这背影像谁?”
穗儿笑道:“我说了……你石大捕快也不知道。”
石劲海摸着头,老实地“哦”了一声,也不知反驳一字半句。
穗儿见他的模样,笑容越发深了,道:“石大捕快,我回去了。下回见。”
石劲海:“穗儿姑娘,下回见。您慢走。”
穗儿提着篮子,脚步轻快地踏过了一级又一级的青石台阶,而后在巷口叫了人力车,回到了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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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5月的最后一天的。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