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等菱嫂反应过来的时候,盛夫人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二爷盛斯良也不禁呆了呆:“大嫂……大嫂……”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菱嫂将盛夫人扶靠在自己身上,手忙脚乱地掐着她的人中穴,急得一时红了眼。
“夫人,您醒醒啊……”
二爷盛斯良围着盛夫人团团转,想要过来帮忙并一探究竟,看盛夫人是不是真晕过去了呢还是装昏。
鲁方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呐呐地站在一旁,静观事态变化。反正他今日是一枚棋子,只要做棋子应做之事便行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自有二爷盛斯良担着。
菱嫂手掐着盛夫人的人中,红着眼抬起头,道:“二爷,您是知道的,自打老爷走之后,夫人的身体就一直不好……为什么还要这般逼迫夫人……”
二爷盛斯良辩解道:“我这哪是逼迫大嫂……我只是把实情告诉大嫂,不想让她瞒在鼓里而已……”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醒醒啊……”
盛夫人毫无反应。
“夫人,您醒一醒啊……夫人,您可别吓红菱啊……若是你有什么事情,我该怎么办啊……”
“夫人……”
二爷盛斯良也开始担心盛夫人会出事:“我让人去请个大夫给大嫂看看……”
盛夫人一直昏厥着,殊无半点醒过来的迹象。
菱嫂惊怕担忧,一声叠一声唤着盛夫人,听了二爷盛斯文的话,含泪对盛斯良道:“二爷,您就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了……”
二爷盛斯良勃然大怒,指着菱嫂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说我假惺惺地装好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菱嫂也豁出去了,道:“二爷,您好心?这人在做,天在看……我虽然是个仆人,可也知道是非曲直,知道对错……二爷,我告诉您,今日若是夫人有个好歹,我就与您拼了……”
“你!”
……
此时,盛夫人幽幽醒转了过来。
菱嫂激动不已:“夫人……您可算是醒了……”
二爷盛斯良道:“大嫂,您可算是醒了……您要是再不醒过来……我便要遣人去找大夫了……”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夫人,我先扶您回房休息……”
盛夫人虚弱地点了点头。
二爷盛斯良见了大嫂盛夫人脸色苍白随时会再度晕倒的模样,一时倒是沉吟了起来。可是想起了夫人盛金氏的再三叮嘱:“老爷,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咱们把这个大好的机会浪费了,可是再没有下次的了……你想想咱们之前就是浪费了多次的机会,才让大房媳妇有今时今日……倘若上次那新业成绸商一事,当时若是拿住了的话,大房早就无立足之地了,我们今日就不用费这么多神了……”
“老爷,今日你无论如何要给我坐实了大房媳妇红杏出墙一事!再拖下去,恐生变化……”
“老爷,但凡坐实了,这盛家便是我们的了。成不成,全看你今日了!”
二爷盛斯良当时是拍胸膛保证了的:“你放心,夫人。这回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就如夫人所说,过了这座村就没那个店了。于是,二爷盛斯良继续严加相逼,不肯放盛夫人离开大厅:“大嫂,您醒了便好……大嫂,您且暂时再撑一下。我派个人把怀新媳妇叫出来,与这姓鲁的对质一番……这事情总归是要弄个水落石出的不是?倘若是这姓鲁的造谣生事,我立刻让人把他乱棍打死!”
鲁方桥忙道:“盛夫人,二爷,我说得字字句句都属实。”
盛夫人一副倦怠疲累的表情,不说话。
菱嫂只道:“二爷,夫人如今的模样,劳累不得,须得回房休息……”
二爷盛斯良闻言,立时喝道:“菱嫂,你是个什么东西?!主人家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仆妇插嘴。平日里我们是客气,看在大嫂的面上,唤你一声菱嫂,你还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半个主子了吗?”
闻言,盛夫人在菱嫂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把脸对着二爷盛斯良,缓缓地道:“二爷,红菱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是跟着我的八抬大轿一起进的盛家大门。当年我给咱们盛家祖母还有公公婆婆奉茶的时候,这杯茶便是她从托盘端给我的,我再奉给长辈的。以前老爷在的时候,都是尊她一句红菱或者菱嫂的。请二爷你说话放客气尊重一些。你是主子没错。可做主子的也要有主子的样子。可千万莫叫人瞧不起。”
这一番话说得二爷盛斯良面上红一阵青一阵。
这盛夫人是盛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长房长媳。对比之下,二爷盛斯良的娘是个没有任何名分的外室,且自个儿的身世也是不清不楚的,名义上是戏子,实际上便是个娼妓。
在很多大家族,像盛斯良这样因一夕欢愉或者几夜雨露之欢或者在外头置了个宅子养了个戏子娼妓等不明不白生下来的人也是极多。宽厚一些的,给一笔银钱远远地打发了事。有些性子凉薄的,完全是不管不顾。
像盛斯良这样私生子能够被大家族接回去,好生教养的,被人尊一声“爷”的,不是说没有,那是极少数的,且多半是家族里头男丁不兴旺甚至是没有男丁,血脉出现了问题的情况。
像盛斯良这样的情况,真真是少之又少。
盛斯良能进盛家,那皆是因为盛夫人的婆婆——盛怀新的祖母心地宽厚良善。她怜惜盛斯良当年年幼失母,流落在外无人照顾,便将其接进了家里头,此后吃穿用度皆与自己的两个儿子盛斯年和盛斯文无异。
盛夫人亦是如她婆婆一般,为人厚道,待人和善。她知道二爷盛斯良的身世,平日里别说对这庶出的二爷盛斯良是从未有过一句半句重话的,甚至更加照顾。可如今,他竟然这般欺辱菱嫂。有道是打狗都还要看主人。盛夫人气不过,所以才会有这一番话的。
二爷盛斯良面上讪讪了片刻后,道:“大嫂,咱们今日为得是怎么处理怀新媳妇的事情……大嫂,这怀新媳妇与野男人在外头,一夜未归,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倒是说说,怀新媳妇此等不守妇道,您要怎么处置她?”
“你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盛夫人顿了顿道,“二爷,你是怀新媳妇的长辈。你不护着她这个晚辈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听风便是雨,栽赃陷害于她。二爷,你难道不知道名声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吗?!”
“大嫂,我知道她是您的儿媳妇,您要顾及怀新和盛家的脸面,所以一直说没这回事情。但这种事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咱们先把姓鲁的这件事情搁一边。先说昨儿夜里她与满脸胡子的野男人在外过了一夜,没回来之事。既然大嫂您一口咬定说我诬陷怀新媳妇,说怀新媳妇在家里的话,那么您就让人把怀新媳妇叫出来……这不是十分简单的事吗?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嫂就不肯做的。大嫂,你不愿意遣人去叫,那我就让人去叫……”
二爷盛斯良扯开喉咙喊人:“来人啊……”
有丫头和小厮听得唤声,跑了过来:“二爷,您有何吩咐?”
“你们去大少奶奶的院落,把大少奶奶找来……就说盛夫人和我有事情要找她相商,命她马上过来……”
丫头和小厮应了声“是”,便领命去了后院。
事实上啊,昨儿盛家两个小厮在机房找不到大少奶奶,便知事情不对头,赶忙回了盛家。
穗儿得知后,忙命林忠祥等几个小姐沈如锦平时倚重的心腹小厮分头去寻找,可是到了傍晚时分依然找不到人。
这情形简直与三爷盛斯文失踪的时候的情况一模一样。穗儿心急如焚,不得已之下,只好去禀报了盛夫人。
所以这怀新媳妇一夜未归,盛夫人是早就知道了的。
因有三爷盛斯文的前车之鉴,盛夫人与穗儿菱嫂等担心沈如锦的安危,怕沈如锦出事,从昨儿夜里开始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起来。
可这件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到时候丢的可是盛家和怀新媳妇的脸面,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盛夫人等人都是昨晚一整夜没休息。
谁知今日上午,怀新媳妇的人还没找到,二爷盛斯良却是把她请到了大厅,说是有要事相商。
盛夫人一是不知二爷盛斯良有何要事要与她商量,二是不好拒绝,遂带了菱嫂来到大厅见了二爷盛斯良。她离开前,再三关照穗儿道:“继续让林忠祥等人去找,这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怀新媳妇。”
倘若这丫头和小厮进去找不到沈如锦,这便要穿帮了。那么怀新媳妇这不守妇道的这罪名便是要被硬扣扣上了。以后……以后可怎么办啊?
盛夫人又不能不让人去通传,一时间,心如火焚,急得手足冰凉,不知如何是好。她索性靠在菱嫂怀里,闭上了眼。
菱嫂不知究竟,以为夫人又昏厥过去了,顿时又急哭了:“夫人,夫人……您醒醒……您醒醒啊……您不要吓我啊……”
盛斯良见状,便知大嫂盛夫人心虚,越发觉得胜券在握了。他遂得意洋洋了起来。可面上自然是要装的:“大嫂,大嫂……您没事吧?”
……
另一厢,穗儿在沈院落里等小姐沈如锦回来,可是一直不见小姐的人影。
林忠祥这几个心腹小厮都说找不到人。穗儿担心小姐沈如锦会像三爷盛斯文一样出意外,急得火烧火燎的,都急哭数回了。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哭也无济于事,只得对林忠祥等人道:“继续找,一定要找到大少奶奶。”
林忠祥等人也早就察觉到了异样,费尽心思地在嘉兴城四处寻找沈如锦。
”林哥,这好好的,大少奶奶怎么会不见了呢?“
“林哥,大少奶奶不会跟三爷一样遭遇不测了?”
林忠祥内心深处也觉着坠坠不安:“都先别瞎猜测,找人要紧。”
“是。”
“我们分头去寻。我还是再去机房附近问人。
”我去问问人力车夫,说不定昨天有人拉过大少奶奶也说不定……“
”这主意不错!“
”走吧。大伙一定要细心耐心,一点线索也别放过。这关系着大少奶奶的安危……“
”是。“
……
穗儿在院落里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转了许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石劲海:对了,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石捕快,让石捕快帮忙寻人。
所以,这丫头和小厮过来的时候,穗儿正想着要去石家找石劲海帮忙。
这丫头和小厮过来,禀报道:“穗儿姐姐,夫人和二爷在大厅里商量事情,让大少奶奶过去一趟。”
穗儿一听便大觉不对劲。盛夫人是知道小姐沈如锦失踪的事情的,是决计不会派人来找小姐,让小姐去大厅的。这里头显然有问题。
情急之下,穗儿也来不及细思,便扯谎说:“大少奶奶不舒服。现在正在床上休息。你们去禀一下夫人和二爷,就说等明儿大少奶奶身子好些了再说……”
丫头和小厮:“是。”
两人回了大厅禀了二爷盛斯良。
二爷盛斯良对沈如锦昨夜一晚未回这件事情可是了如指掌,闻言自然是不信,遂对盛夫人道:“大嫂,既然穗儿这丫头这么说了,看来怀新媳妇人在家里头,只是不舒服在休息而已。那么那满脸胡子野男人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嫂……不如一起去找她,瞧个究竟,索性也一并与这个姓鲁的对质一下。倘若不是,也好还怀新媳妇一个清白。”
正当此时,门房来报:“夫人,二爷,族里的四爷,五爷和六爷他们来了。”
盛夫人闻言,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这显然是设计好了的。
说不定怀新媳妇失踪一事,也是与他们有关系的。
今天的事情,看来是不能善了了。
二爷盛斯良是铁了心要将他们大房除去。
盛夫人从未经历过这般的事情,恨不得自个儿能继续再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