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天地变色。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不片刻,豆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砸在了地上。
盛怀霖丢魂失魄地走着,仿佛已经对周遭世界毫无知觉了。
路上行人皆奔跑着与他擦身而过。
不少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纷纷在心里道:这莫不是个傻子吧?!这么大的雨竟然也不知道闪躲。
等浑浑噩噩的盛怀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盛家大门口。
门房光叔见了有人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因雨势瓢泼,一片水汽茫茫,他也瞧不清是谁。
那人站在门口站了许久也不动。
光叔觉着奇怪。
于是,他便撑了油纸伞,打开门看。
这一看,顿时便是一愣:竟是二房的怀霖少爷。
这二房二爷和盛二夫人虽然做了许多坏事,可这怀霖少爷年少单纯,日日都在学堂,埋在书堆里,是决计不可能参与其中的。
加上又是光叔瞧着长大了。光叔自是于心不忍,忙撑着伞走上前,替盛怀霖撑伞挡雨:“怀霖少爷,这么大的雨,您怎么也不拿把伞?浑身都湿透了……”
盛怀霖直直愣愣地站着,目光空空洞洞地直视前方,仿佛魂不附体一般。
光叔道:“怀霖大少爷,咱们别站在这大雨里头了。咱们进屋去吧。”
盛怀霖这时才有了少许的反应,把视线稍稍移了过来,他看着光叔,但目光却毫无焦距,仿佛看着他,又仿佛根本没有看着他。
光叔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道这怀霖少爷估摸着是听到外头所有的传闻了,难以接受,所以才会这样子的。
光叔叹了口气道:”唉……怀霖少爷,快进屋吧……这样子站在门口淋雨也不是个事啊……“
他一把捉住了盛怀霖的手臂,把他拉进了大门。
光叔便关上了大门。可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再转身,突然发现怀霖少爷不见了。
他抬头才瞧见,怀霖少爷正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走去。
大雨如注,不断地往他身上浇着。
光叔望着怀霖少爷远去的背影,又长叹了口气:“这二夫人和二爷啊……真是作孽啊!这如今让怀霖少爷在这个家里头如何自处啊?!”
二房院落。
春红拿着抹布,在屋子里擦拭。
虽然二爷和二夫人被官府捉拿了去,可是她却一点不知道偷懒。每天都是如常地起来,扫地干活,只是二爷和夫人不在,她空闲了很多。
二夫人经常打骂她,春红若是说一点也不怨恨那自然也是假的。可她更多的是觉着自己可怜,觉着自己命苦而已。如今二夫人被捉走,日后也不知会怎么样,春红又觉着心里头不是滋味。
忽然,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春红惊愕回头,只见怀霖少爷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了门口。
春红忙迎了上去:“怀霖少爷,您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外头下这么大的雨,怎么也没撑把伞?”
“怀霖少爷,您赶紧进屋啊……您浑身都湿透了,可别着凉发热了。”
“少爷,您快进来……我给你找个干净的毛巾擦擦……”
“我去给您烧点热水,泡点姜茶驱驱寒……”
“少爷,您快去换件衣服。”
春红一时间手忙脚乱了起来。
盛怀霖却是一动不动得站在门口,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春红,一字一顿地道:“春红,我有话要问你。你必须跟我实话。”
春红察觉到了盛怀霖的异样:“少爷,您换好干衣服再问不成吗?”
“不成。春红,我必须要马上问你。”
春红低下了头:“少爷……”
春红虽然愚笨,可也知道怀霖少爷从学堂跑回来,必是听到了或者知道了什么。
盛怀霖道:“春红,你平日里总是跟着我娘,她去哪里见什么人,瞒得了我爹,瞒得了任何人,可都瞒不了你。所以,我问你,外头现在传的事情可是真的?”
春红垂着头不吭声。
盛怀霖见了春红的反应便是外头传的都是真的。
他是个读书人,所以知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句话。可是他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冀希,希望不是那样的。
可是春红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他便知道连那一点点的冀希都落空了。
盛怀霖如坠冰窖,浑身发抖。
可是他依然不愿相信。
“春红,他们说我娘跟钱表舅一直通奸……春红,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春红,他们说我爹娘与钱表舅共谋害人杀人……说我爹娘和钱表舅买通黑龙,让黑龙绑架我大伯盛斯年,还撕票……他们还说我娘与钱表舅一起杀租房子给他们的聋哑婆子……我娘那么温柔和善,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必定是假的。对不对,春红?”
“春红,他们还说我不是我爹娘的骨肉……说我是我娘和钱表舅生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春红一直不吱声。
盛怀霖一把捉着她的手臂:“春红,你倒是说句话呀?!”
“春红,你快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春红……”
春红的手臂被二夫人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被盛怀霖这么用力一握,痛得倒吸了口凉气。
可是,她一直不发一言。
她能如何说呢?告诉怀霖少爷外头说的这一切事实上都是真的吗?!
盛怀霖摇着她的手,叠声问她。而后,整个人竟软软地倒了下来。
春红慌乱地搀扶着他,叠声唤道:“少爷,少爷……”
盛怀霖晕了过去。
他到底是着了凉发热了,生了一场病。
从前的盛怀霖便不大爱说话,一心埋在书本里头。
这一场病后,他便愈发地不爱说话了。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话说这邵明恩误会周蕊玉关心盛怀霖,便生了闷气出去了。
周蕊玉知邵明恩喜怒无常,也不以为意,由他去。
邵明恩出去的时候,天气还是好好的,可不过片刻,便雷霆大作,仿佛有人在空中把水一盆一盆地往下倒。
邵明恩被雨水,浑身淋了个湿透。
于是,越发得生起了气来。
而后又一想,他自个儿生气,周蕊玉却是半点不知,这也太亏了。
于是,邵明恩便折返了回去。
周蕊玉在屋里头作画,听到“吱呀”一声的开门声,便抬起了头。只见邵明恩全身湿漉漉的,便搁下了笔。
邵明恩也不理睬她,从柜子里随手取了件衣服,便去了里头的小间换衣服。
他换到一半,也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当日在周蕊玉闺房那小间发生的事情,心头一动,身子瞬间便热了起来。
邵明恩止住了换衣服的动作,转头喊道:“蕊玉,帮我拿个干毛巾过来。”
周蕊玉便取过了木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来到了小里间的门口,把手伸了过去,把毛巾递给邵明恩。
下一瞬,邵明恩猛地便扣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把她拉进了小间。
毛巾便落在了地上。
邵明恩衣服只换了一半,自然是衣衫不整。
周蕊玉只一眼,脸便热辣了起来。她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道:“你快些换上衣服,小心着凉。”
“毛巾脏了,我去换一块……”
邵明恩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微笑道:“不用换。”
“脏了……不能用了……”
“脏了就脏了……”
邵明恩的手缓缓地抚摸上了周蕊玉的脸。
邵明恩的手指明明是湿湿凉凉的,可是被他手指抚过的每一寸却是灼热无比,仿佛下一瞬便要烧起来了。
因靠得近,四周都是邵明恩特有的浓烈味道。周蕊玉忽觉胸口发闷,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周蕊玉便欲躲闪。
然,邵明恩怎么可能让她躲。他扣着她纤细的肩头,便缓缓地亲了下去。
周蕊玉揪着自己的衣襟,推着他道:“有人会进来……”
“外头这么大的雨,不会有人的……”
“马上晚饭了……会有丫头过来的……”
邵明恩拨开她抗拒的手,三下两下地便解开了她衣襟上盘扣:“咱们不出声便成了……”
“大夫说不宜……”周蕊玉找着各种借口,想要推开邵明恩。
“大夫说若是不舒服便不宜……若是舒服便不碍事……”
……
另一厢,白家。
钱猛生酒足饭饱后,便睡起了午觉。
这钱猛生寸步不离白荷左右。就是连睡午觉,也是不让白荷离开她半步的。且每一回,钱猛生都睡在床外头,白荷睡在里头。
倘若白荷在里头有什么动静,钱猛生便惊醒了过来。
这钱猛生心细如发,他怕白荷会跑,泄露了他的行踪,所以不准白荷在屋子里穿衣服,让她光溜溜赤条条的裸着身子。且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扔到楼下院子。
白荷实在是羞死了,千求万求的,后来钱猛生发了善心,允许她穿了一件贴身的肚兜和下头的一条短裤。如此一来,就算万一有什么机会,白荷也不大敢跑。这若是跑了出去,她日后也是难以见人了的。
白荷被钱猛生拉着在床榻上躺了一下午。
躺在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钱猛生身边,白荷怎么可能睡得着。她蜷缩着身子,背对着钱猛生,紧靠在墙壁上,尽量地离钱猛生远远的。
钱猛生鼾声如雷,白荷只觉得恶心不已又害怕不已。
白荷从母亲那里得知他杀了租房给他的聋哑婆子后,只觉得每时每刻都生活在一种”随时会被钱猛生杀害“的恐惧之中。
忽然,只听外头下起了大雨。雨声“嘀嗒”“嘀嗒”地敲屋顶的瓦片上。
钱猛生大约是被这声音吵醒了,翻了个身,手伸了过来,一把搂住了她。
白荷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知道最恶心的事情又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