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戴嫂在邵夫人耳边吹了一番话后,邵夫人便沉吟了起来。
这白荷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儿子明恩的血脉,邵家的骨肉。到底是不管不顾,听之任之呢?还是让白荷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原先啊,这邵夫人还忌惮周蕊玉身后的周家,毕竟亲家周祖铭周老爷财大气粗,那身家可是比邵家丰厚不少的,加上女儿明芬嫁进了周家,过得好不好,与公婆的关系是极要紧的。倘若要让白荷生下邵家的第一个孩子,怕第一个跳起来的便是周祖铭老爷。这样一来,势必要连累明芬在周家的地位的。
若是当时,那是肯定不能让白荷把孩子生下来的。
可如今啊,这一层顾虑却是没有了的。
这女婿周绍祺不争气,输了周家的铺子银子,把亲家周祖铭周老爷气得中风了,昏迷至今。且这周绍祺还欠下了不少银子的高利贷,儿子明恩拿了邵家的银钱替周家还上了的。如今啊,是周家矮着邵家一头了。再说了,周老爷昏迷着,周绍祺又不知所踪,如今的周家风雨飘摇,根本没有人给周蕊玉跳出来撑腰。
可上一回,听了儿子明恩的话,邵夫人是知道的,像白荷这种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玩玩,捧场做戏而已。
明恩的态度是很坚决的,是不想要白荷肚子里的孩子。
这白荷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去还是留?
邵夫人两难了起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于是,她等老爷邵进年回来便与他说起了这件事情。
邵进年邵老爷对这事情却是不管的,听了后只道:“你问一下明恩的意思,然后再拿主意便是了。明恩要是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就给点银子打发了了事。别闹出太大动静来就行了。”
这商量了等于是没商量。
于是啊,邵夫人又把戴嫂找来,主仆两人关上了房门,推心置腹地详聊了一番。
戴嫂一边给夫人按摩肩膀,一边压低着声音在邵夫人耳边道:“夫人,有一桩事情,我一直犹豫着,不晓得要不要告诉你?”
邵夫人被她按得极舒服,便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说可不说的?!你有什么事情就尽管说。”
戴嫂道:“当日我随了夫人去了福音医院的时候,听到了那洋人医生在跟明恩大少爷说话……”
邵夫人闻言,睁开眼笑了:“吆,你还听得懂洋人的话啊?”
“哎呀,夫人您这不是取笑我吗?我就一睁眼瞎,大字都不识一个。这不有一个胸口戴了十字项链的洋人女护士听得懂两边的话,然后把洋人医生的话告诉明恩大少爷,又把明恩大少爷的话告诉洋人医生……”说到这里,戴嫂压低了声音道,“我当时正巧经过,便听到那洋人女护士对明恩大少爷说,你夫人因为这次小产,什么宫受损,要好好调理调养身子,不然的话以后可能会很难怀上身孕……”
邵夫人本是闭着眼在享受戴嫂舒服的按捏,听到“以后可能会很难怀上身孕”的这句话,顿时骤然睁开了眼:“什么?说她以后很难怀上身孕?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戴嫂道:“我知道夫人心地良善,怕告诉夫人后,夫人越发会对她愧疚了起来……二来,洋人医生也只是说可能,又不是打包票……三来,怕夫人知道后,会忧心……”
邵夫人听了这话,便琢磨道:“若是如此的话,白荷肚子里的孩子还真不能不要……”
戴嫂道:“我一直想着要不要对夫人说这件事情。因着白荷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要说。”
邵夫人又想了想,叹道:“这么一来,我这个娘就给明恩做主了。这白荷肚子里的孩子啊,就让她生下来吧。就像你说的,咱们邵家不差那一口饭。”
“不过啊,估计明恩不肯。他如今的魂都被周蕊玉勾走了……恐怕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夫人说的是。明恩大少爷顾忌着大少奶奶,定是不会同意的。所以,夫人不如来个先斩后奏?!”
“你的意思是?”
戴嫂道:“先把白荷安排进家里头。到时候啊,明恩大少爷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了……”
邵夫人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不过啊,就算住进来,也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呢……明恩定是要闹一番的……”
“明恩大少爷那是不懂夫人的良苦用心。若是知道了,感谢夫人还来不及呢。”戴嫂忙殷勤地揉捏了起来,又拣着好话说道:“夫人这些年来,真真是为咱们邵家操碎了心。”
听了这话,邵夫人叹道:“也就你知道我这些年的苦。”
戴嫂把邵夫人说动后,又与邵夫人商量了一番,怎么把白荷接过来。
之后,她便去找了茂昌:“事情成了。”
茂昌内心大喜,但面上自然是不敢流露太多,对着戴嫂谢道:“哎吆喂,戴大娘就是本事好,本事高。先替白荷姑娘谢谢戴大娘了。”
茂昌忙又摸出了一大块碎银,暗落落地塞进了戴嫂的手里。
戴嫂得了银两,又与茂昌做了交易,把大少奶奶小产的事情抹了去,心里头也是大喜。
于是,茂昌和戴嫂就这么地结下了一番“交情”,此后在邵家沆瀣一气,互为援引。
茂昌得了戴嫂的准信,转身便出了邵家,来到门口拦了一辆人力车直奔白家去了。
他心急火燎地想立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白荷,当然更想的便是跟白荷“讨赏”。
茂昌一路催促着人力车“快点,快点”,车子一停下,他便跳下了车,敲了白家的门。
白母今日去了绣房交绣件去了,所以是白荷来开得门。
茂昌一见白荷,便喜不胜禁。他关上了院门,道:“白荷姑娘,大喜啊。事情我给你办成了。”
白荷闻言,顿时又惊又喜:“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如假包换。”茂昌道,“这两三日里头,邵家必定有人来找您。”
白荷终于是得偿所愿了,于是面露喜色,微微一笑。
茂昌见之,顿时便愣住了。
白荷一抬头,便看到茂昌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里头冒着邪光。
白荷便知今日要打发茂昌是不容易的。
可她如今少不得茂昌替她办事,只能委屈自己。
果然,下一秒,茂昌便一把搂住了她,嘴凑了上来,在她的脸一阵乱拱:“白荷姑娘,我把你的事情办妥了……您再可怜可怜我,赏我一回吧……”
“你放开我……”白荷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一番。
白荷心里头是知道的,若不是如此的话,茂昌怎么可能这般死心塌地地为她办事情呢。可是她不能让茂昌轻易得逞。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有人珍惜的。
“白荷姑娘,日后你进了邵家,我还是给您办事,给您跑腿……您指东我茂昌不敢往西……我什么都听您的……”
“你别这样……你别这样……若是让人知道了,我就活不成了……”
“白荷姑娘,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你就再赏我一回吧……”
”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白荷姑娘,您就可怜可怜我,再赏我一回吧……日后就算您让我下刀山入火海都成……”
对于白荷的这件事情,邵明恩是完完全全被蒙在了鼓里。
这日,他因从绸缎庄出来的早,看到了大街上的烤红薯,便买了两个,搁在怀里,一路小心翼翼地给周蕊玉捧了回去。
周蕊玉正下床走动。
邵明恩推开门见了,忙搁下了红薯,过来扶她:“洋人医生说了要好好休息。别老是下床动来动去。”
香茗解释道:“小姐说躺得腰酸背疼了,所以才下地走动走动。”
邵明恩听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便扶着周蕊玉的腰,在屋子里缓缓走动。
香茗如今渐渐知情识趣了起来,见状便默默地关上门出去了。
对于香茗来说,姑爷和小姐恩恩爱爱的,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她是周家陪嫁过来的丫头,在邵家人生地不熟的,有姑爷和小姐撑腰,邵家底下的人才对她客客气气的。
走了片刻,邵明恩扶着周蕊玉坐下:“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烤红薯来。”
周蕊玉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邵明恩听到了,欢喜不已,便用勺子挖开了红薯,盛了满满一勺子递到了她嘴边。
周蕊玉张嘴吃了红薯。
邵明恩便又挖了一勺子。周蕊玉又吃了一口。
吃了大半个红薯后,邵明恩又递了一口过去,周蕊玉含着满嘴的红薯对着他摇头,含含混混地道:“我饱了……”
邵明恩道:“再吃最后一口。”
周蕊玉只好把嘴里的红薯吞咽下去,而后又张口吃了一勺。
邵明恩把勺子递到她手边,柔声道:“你也喂我。”
周蕊玉闻言,脸便红了。
邵明恩知她脸皮薄,定是不愿意的。
于是,他只好另辟蹊径了。
忽然,周蕊玉只觉得眼前一黑,邵明恩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下一瞬,邵明恩便含住了她嘴吻住了她。
周蕊玉惊住了。
邵明恩的舌头便攻城掠地地进来了,吃着她嘴里的红薯。
周蕊玉从没经历过这般的亲吻,只觉得害羞不已。
她自是不敌,节节败退。
等邵明恩放开她的手,周蕊玉已经是羞红了脸,连眼神往哪里摆也不知道。
邵明恩捧着她的脸,声音轻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了:“蕊玉,你要好好休息,快些好起来……”
邵明恩的目光似含了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东西,温柔地几乎要叫人溺毙其中了。
邵明恩又吻了过来,吻着周蕊玉的眼:“蕊玉,等你好了,咱们再怀个孩子……这一回,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再不让你发生这种事情了……”
这一刻,周蕊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忘记了从前邵明恩对她做的所有不好的事情,忘记了他各种威胁她,欺负她。
这一刻,周蕊玉竟有一种邵明恩好像也没对她很坏,好像一直很重视的感觉。
这一刻,周蕊玉相信邵明恩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且知道他会做到的。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可是这一刻的感觉却是如此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