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嘉兴城某处。
一群人正在妓女们作陪下饮酒作乐,酒兴正酣。
“明恩兄弟,来……干了这一杯……”
邵明恩是来者不拒,端起酒杯便一口饮尽。
“好。好。我就是佩服明恩兄弟,做什么事情都爽快利落……”
……
这时,有个千氏少爷压低了声音,凑到了邵明恩耳边道:“明恩兄弟,我听说有人在杭州见过周绍祺……”
邵明恩眼睛微眯:“在杭州?”
“我也只是听说……但也不知真假……你可派人去查一查……”说到这里,那人又道,“明恩兄弟,你是帮着绍祺他把赌馆胡老六那里欠下的高利贷还了……可不还有一屁股的债吗?!胡老六可是只给了三个月的期限……这周绍祺若是一直没找到人的话,你少不得又要担很多的事情……虽然这周家是你岳家,可你总不能帮着周家担一辈子的事情……赶紧去把周绍祺找来!他和胡老六之间的事情啊,早晚是要了结的!这胡老六可不是吃素的。背后有靠山。明恩兄弟,你听哥哥我一声劝。这事情啊,晚了不如早了!”
邵明恩自是赞同他的这一番话的,遂点头道:“我明儿就派几个人去杭州找人。”
“哎呀,千兄,明恩,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快喝酒……快喝酒……”
“是啊。要说就让大伙一起听听。若是再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别说咱们了,连姑娘们都不依……姑娘们,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妓女用绢子捂着嘴,笑着应道:“是。”
“姑娘们,你们说他们两个……要不要罚酒?”
“要。要。要。”屋子里顿时莺声燕语一片,热闹异常。
“千兄,明恩兄……姑娘们都这么说了,须得罚你们每个人三杯酒……”
另一人道:“就这样让他们罚酒,不过瘾……这样吧,千兄啊,就让莺莺来喂……至于明恩兄嘛,便让浮翠来……”
众人轰然叫好。
一群姑娘,特别是被点到名字的莺莺漪红和浮翠自然纷纷道:“你们都坏死了……好好地便想这些坏的……”
“不喂……不喂……”
“莺莺,快,千少爷等得脖子都长了……”
“是啊,莺莺……你舍得让你的千少爷一直等下去吗?”
于是,这莺莺便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而后当众喂到了千少爷的嘴里……
众人顿是打了鸡血似的,来劲了,纷纷击掌叫好。
一时间,屋子里热闹非凡。
“再来……再来……”
“还有两杯……”
”哎呀,我等羡慕死千兄了……”
“可不是……我也羡慕啊……”
邵明恩默默地看着众人喧哗起哄,那声音传入耳中却似隔了一堵墙似的。
这么热闹嘈杂的画面,可他想起的却是周蕊玉的脸,周蕊玉望他的眼……周蕊玉的一切。
邵明恩觉得自己疯了。
……
邵明恩平日里是极少参加这种酒局的。可这两晚,他们一请居然都请来了。
这如今的嘉兴城,盛家已倒下,邵家势必要上一层楼。
所以,众人都极力与邵明恩搞好关系。
但叫好归叫好,却不知道邵明恩肯不肯让浮翠喂酒。
果然这浮翠一端起酒杯,便被邵明恩按住了手。邵明恩提了酒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头倒满了酒,而后端起来,仰头饮尽。
如此的喝了三杯酒。
众人见了,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邵明恩喝完,众人便岔开话题,说笑逗趣,让酒局氛围再度活跃了起来……
“来,喝酒!喝酒!”
”干了。干了。“
……
邵明恩一连两日,都在外头喝酒。
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方才回家。
茂昌搀扶起大少爷邵明恩,将他安置在了床上。这茂昌不知大少爷邵明恩和周蕊玉之事,便以为是盛家出事了,大少爷太高兴了,所以这两日都在找人喝酒庆祝。
这盛家和邵家啊,虽然明面上没有撕破脸,可实际上啊,大伙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呢。
另一厢,吴江县孟余亭的屋子。
汪大夫推门进屋,见了孟余亭守在床榻边,正神色焦急守着床上的年轻少妇。
他不觉一愣。
这帮中众人见孟余亭不近女色,以为他不喜欢女子。
可如今见了大当家的神色,这汪大夫虽然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但他察觉到是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
孟余亭见了汪大夫背了药箱进来,忙起身,道:“汪大夫,你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汪大夫听了孟余亭描述的情况,说这个病人一直在流血,便忙把脉。
他虽不是名医圣手,可一把脉,便探了出来,这年轻少妇怀了身孕。他又赶忙掀起了被褥,看了褥子上的血迹情况,便心里有了底:“大当家,她是怀了身孕……”
孟余亭那可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的人物,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听了汪大夫说这沈如锦怀孕了,竟不觉瞠目结舌了起来:“什么?她怀孕了?!”
汪大夫道:“如今她这般流血是小产之兆……须得马上服药静养,好好调理……”
孟余亭急道:“那你磨蹭什么?赶紧抓药让下面的人去煎药……”
汪大夫忙解释道:“大当家,您有所不知。咱们这里常备着的草药都是写跌打损伤,刀伤剑伤的药物,与这妇人保胎所用的药物完全不一样……”
孟余亭愣了愣,而后又催促道:“那你马上开个方子,我亲自去医馆抓药……”
汪大夫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惊愣,但情况紧急,他不敢有任何耽搁,忙坐下来,写了一张方子,交给了孟余亭。
孟余亭取过了方子,塞进了怀里,拔脚便往外走。走了两步,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又对汪大夫道:“还有一位老夫人在客房也需要诊治……”
“是。大当家。我这就过去。”
孟余亭急匆匆地往外走,在院子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唤他:“大当家。”
孟余亭一听是三哥谢遵礼的声音,便止住了脚步:“三哥?”
“这人都救回来了?”
“是。三哥。我现在急着要去一趟医馆。具体等我回来再细聊。”
“好。”
孟余亭正欲离开,又想起了一事,转身对三哥谢遵礼道:“三哥,可否麻烦三嫂去我屋子,帮忙照顾一个房里的人?那人如今昏迷着……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我不放心……可咱们这个院子里,除了三嫂外,也没别的女人……这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辛苦三嫂一趟了……”
谢遵礼:“这有啥辛苦的……我这就让她过去……”
“哎。谢谢三哥和三嫂了。”
孟余亭一路奔着来到了医馆,敲开了医馆的大门。
而后,又提了药,一路跑着回来,立刻让人煎药。
孟余亭牵挂沈如锦,吩咐好这一切,便立时转身回屋。
推开门,只见三哥谢遵礼和他夫人都在,他上前道:“三哥,三嫂,劳烦您们了。”
三嫂道:“大当家的,这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有啥劳烦不劳烦的。”
孟余亭看着面色惨淡、昏迷不醒的沈如锦,问道:“她……可有清醒过?”
三嫂摇了摇头:“没醒过……只说过几句糊话……可说得极轻,我也没听清楚具体说什么……”
“三哥,三嫂,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好。大当家,那我们先回去了。”谢遵礼便带了夫人离开了。
回到屋子,一关上门,这谢夫人就问谢遵礼了,“老爷,这大当家屋子里的女人是谁?”
谢夫人自然是好奇不已。
谢遵礼只道:“是大当家的旧识。旁的啊,你就别多问了。”
“我看大当家紧张得什么似的,所以好奇问一问……话说,我可从来没见大当家把女人带回来过……”
“你别多问。知道的多了……祸从口出……”
“哎呀。不问就不问呗……”
谢遵礼顿了顿,道:“明儿一早起来,你去灶头给大当家屋子里的女人炖点补汤……”
他夫人瞧了瞧窗外的天色,道:“这天啊,都快大亮了……我索性不睡了……这就去给大当家屋里头的女人炖点补汤补补身子……”
谢遵礼点了点头:“去吧。”
另一厢,“哒哒哒”马蹄声,急促而规律地在官道上响着。
孟余亭安排的手下正快马加鞭地赶往苏州城。
大当家吩咐他们两个人两个人地行动,无论在何时何地看到有马上便拦下来,找一个叫“穗儿”的姑娘。
倘若到了苏州城,还未找到这个叫“穗儿”的姑娘,便在苏州城的大门外守一对人马,随时拦截前往苏州城里头的马车。其余人手则进城,一间客栈一间客栈地寻人。说让他们务必要在官府之前寻到人。
话说,这盛怀秀和穗儿轮流看顾盛东青。
那大夫的药丸子极灵验,用温水化开服用后,盛东青傍晚的时候便止住了上吐下泻。他又喝了盛怀秀喂的白粥,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穗儿负责看顾东青少爷的后半夜,见他睡着极沉极香,便知道小少爷的病是无大碍了。
她瞧着小少爷的脸,不觉便想到了小姐沈如锦和盛夫人,也不知盛夫人如今的身子好些了没有?也不知两人是否已经安全到了为珍姑娘的屋子?
还有姑爷盛怀新……如今也不知在牢里怎么样了?
到底是死还是活?
……
想着想着,穗儿又想到了石劲海。
如今盛家这样的情况……那婚约之事,多半是不了了之了吧?!
盛家犯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是盛家的丫头,石劲海哪里还可能会娶她?!
她和石劲海今生是无缘了。
石劲海另娶她人,她也不会怪他的。
可是……虽然是这样想的……穗儿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穗儿缓缓地垂下了眼帘,盖住了眼里头所有的情绪。
可是,这一垂,含在眼里的泪珠子沿着脸蛋缓缓地坠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
一颗又一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