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江县,孟余亭院落
沈如锦得知穗儿一行人已经被孟余亭孟大哥的手下找到的时候,顿时忍不住喜极而泣了起来。
孟余亭道:“如锦小姐,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从现在起,好好休息,好好养胎。”
“等穗儿她们一行人到这里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我和手下的兄弟们都可以护你们周全的。”
沈如锦感动地点头。
沈如锦喝了一大碗的补汤,又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心头便大定了下来。
这一定下来,身体便觉得疲累,于是便侧了头,阖眼休息。
……
那谢家三嫂因得了老爷谢遵礼要好好照顾沈如锦的吩咐,加上这帮里头就她一个女子,她不照顾沈如锦谁能照顾呢。所以便一力担起了担子,看顾起了沈如锦的所有饮食和药物。
她端了药进屋的时候,看到大当家孟余亭正守在屋子里,临危正襟地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拿了一卷书,正在看书。
而沈如锦则在床上休息,正沉沉睡着。
屋子里头的氛围与那炭熏得暖暖的温度一样,舒适宜人。
谢家三嫂只觉得大当家孟余亭整个人也与往日不同。
可怎么不同法呢?谢家三嫂说不出来。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
谢家三嫂在孟余亭的示意下搁下了药,而后便退了出去。
这谢家三嫂回了自个儿的屋子,见老爷谢遵礼也在看书,便一屁股坐到他对面,一本正经地问道:“老爷,大当家这些年为什么都不成亲?难不成真的跟别人说得那样,大当家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
谢遵礼搁下了书,抬头道:“什么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谁跟你说大当家喜欢男人?没有的事!你别净听别人胡说!”
谢家三嫂压低了声音,道:“帮里的人都这么说。都说大当家喜欢男人。还说大当家喜欢小馆,兔子呢?!”
“没有的事情。大当家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呢?!咱们帮里头都是男人,你看大当家喜欢过谁?!”
“好像也是。”谢家三嫂歪着头想了想,赞同了自家老爷的话。可谢家三嫂依旧纳闷不解:“那好好地大当家为什么这么大岁数了还一直不成亲呢?这大当家若是早些成亲,如今的话,孩子都很大了……”
谢遵礼叹道:“大当家他若是早些成亲,哪里可能有今时今日?”
谢家三嫂道:“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从前问你,你都不肯跟我说一字半句。总叫我别多问,别多管……”
谢遵礼道:“从前咱们黑龙大当家的性子和为人就算你不知道,肯定也从别处兄弟那里听说过很多……以黑龙的性子和为人,大当家的若是早成亲,这媳妇和生下的娃便都成了黑龙人质了……媳妇和娃的命捏在黑龙手上……大当家还不得一辈子听黑龙的使唤,指哪去哪!这辈子就是替黑龙卖命的命喽!”
谢家三嫂“哎呀”:“我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从来没想到这一层……还是老爷您思虑周全……”
谢遵礼道:“平日我从不与你说帮里的事情,便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这帮里头的是非恩怨,你一个妇人家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谢家三嫂道:“可现在这光景……大当家总可以找一个姑娘,成亲了吧?!”
谢遵礼道:“那也得大当家喜欢才行……”
“说得也是。”谢家三嫂不免发愁了起来,道,“也不知大当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谢遵礼道:“这些都是讲缘份的。有道是缘份一事,可遇不可求。”
谢家三嫂也深觉有道理。
顿了顿,她又道:“老爷,那如今这睡在大当家屋子里这个怀了娃的女人是谁?我跟你说,这回啊,别说我好奇了,院子里的兄弟们个个也都好奇着呢?”
谢遵礼慢声道:“你就别多问了。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又来了。你啊……每回都是这句话。我这两个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都是老夫老妻了,三当家谢遵礼便又埋首书本里头,做他逍遥快活的书呆子去了。
隔了好久,只听自个儿婆娘的声音再度响起:“我只是觉得大当家会喜欢他屋子那样子的姑娘……找机会我给大当家寻这样的姑娘去……”
谢遵礼听在耳里,头也没抬,好半晌才道:“大当家心里头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姑娘……你寻谁来也没用?!除非你能寻到那个人……”
谢家三嫂吃了一惊,而后反应了过来,她忙用手蒙在老爷谢遵礼看的书业上头,不让他继续看下去:“大当家有心上人?大当家到底是喜欢哪个姑娘?你快说说。”
“我不知是那个姑娘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他心里头有个喜欢了很久的姑娘……”谢家三嫂似打了鸡血似了,一个劲地追问下去。
这三当家谢遵礼对自己的婆娘那是了解的很,知道今日若是没说清楚,她是怎么也不会罢休的,遂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有一回,黑龙因绑了只大羊,拿了巨额的赎金,便带了手下得力的兄弟们去了苏州城开庆功宴,席上给大当家找了两个妓院出来的姑娘……你知道我的,是不善饮酒的……我便找了个机会从席上溜了出来,到了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子坐下赏月……后来,大当家提了几壶酒,拿了两个杯子出来寻我……我跟他在院子里喝了起来……”
“就是在那一回,大当家喝醉了……几次三番地喊了一个姑娘的名字……所以我推测大当家是有意中人的……这事情都已经好几年了……你说说看,这姑娘大当家是不是喜欢了好久了……至少啊,怎么也是在加入咱们枭匪帮派之前的事情吧……”
这谢家三嫂道:“老爷说的有道理。”
她又说:“可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大当家总不能为了她一直不娶亲不生子吧……”
“回头啊,我一定要帮大当家寻个人,成个家。不然,这屋子里冷冷清清的,连个暖被窝的人,倒洗脚水的人都没有,怪可怜的……”谢家三嫂这般说。
谢遵礼捋须不说话。
这大当家若是愿意,如今什么姑娘没有呢?!
他知道自己的婆娘心地好,对人热情,爱张罗事情,不好泼她冷水,便让她自己嘀咕琢磨去。
嘉兴城,谧香馆
一听这名字,便知是个温柔之乡。
事实上,这确实是个温柔乡,销金窟。
梁少爷的酒宴也到了尾声,在座的众人喝得醉的醉,迷糊的迷糊。
“冷……冷香,你……赶紧地……把……把邵……邵大少爷扶去……你房里休息去……休息去……可千万要……要……把邵大少爷……侍候好了……侍候好……”梁少爷搂抱着自己的相好踉跄起身,虽然也是醉得七荤八素的,可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那一直坐在邵明恩身畔的妓女。
“是。”冷香低眉敛目地应了声。
“明恩大少爷……这边走……往这边……”冷香使力搀扶起了喝醉的邵明恩,一点点地往自己屋子里头去。
冷香扶着酩酊大醉的邵明恩在床上躺了下来。
再下来,她便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冷香还是个雏,虽然经了老鸨调教了一些日子,可真要侍候人了,毕竟是第一次,她心里头也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除了慌,自然还有女孩子家的羞涩。
至于,这梁少爷为什么要让老鸨安排冷香这个雏呢?!因为他知道邵明恩素来不喜碰妓女,要碰也碰那些个干净的。他因着生意缘故,想要与邵明恩搭好关系,所以才舍了银子让老鸨特意给邵明恩安排的。
正在冷香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
冷香惊住,抬眼回神,这才发现是床上的邵明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邵明恩一用力,冷香便被他的力道一拽,跌坐在了床榻上。
“明恩……大少爷……您……你醒了吗?可要……用点……茶?”冷香慌得语无伦次。
邵明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而后又是用力一拽,冷香顿时被他拉着,跌趴在了他身上。
“明恩大少爷……明恩大少爷……”邵明恩的眼睛灼灼如火光,冷香有些害怕。
邵明恩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他的脸一点点地凑了过来……
冷香闭上了眼……
她知道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
可下一瞬,冷香只觉得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一把推倒在了床上……可是预期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邵明恩竟然推开她起身,而后跌跌撞撞地下床,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门出去了……
冷香倒在床上,看着邵明恩的人影一点点地消失
自己如今落入这吃人的地方,接客是早晚之事。不是这邵家明恩大少爷,也会是别人。倘若是明恩大少爷的话,对她而言便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可她却白白地让这个机会溜走了……
冷香只觉得心里头惘惘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唯一知道的是明天被老鸨打骂一顿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