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
两人不舍道别。
虞溪站在身后，满眼的泪花。
李丰城则是毅然决然转身，临到门口又停下，冲着她扑棱一声跪下，重重磕头。
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方式，能够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了。
“此去一别，愿来世再不相见。”
李丰城哽咽着，起身，拉开门走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虞溪心碎了满地，痛到快要窒息，紧紧捂着胸口。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明已经分开了这么久，为何还是会如此牵挂他？
大抵是...那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女人，一向爱得要比男人深沉，真挚，且专一。
“下辈子，我还想遇见你，但...我只要一个普普通通的你。”
虞溪痛哭流涕，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而不是位高权重的江北王。
门外，阿刁双手环抱着一柄刀在胸前，透过门缝皱眉看了瘫坐在地上的虞溪一眼，又看向李丰城，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这样好的女子，为何偏偏遇上这种浪人，这样的负心汉？
“走吧。”
李丰城甚至不敢再回头望一眼虞溪，只向着阿刁沉沉开口，
“我不想....让她亲眼见到我的尸体。”
是啊。
她已经亲眼见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了，若是还见着自己....
那该会有多么心碎？
要死，也得离远点死。
这或许算得上是李丰城的遗愿吧。
“嗯。”
阿刁极其冷漠地点了点头，跟着李丰城一前一后走出庭院。
来到一处偏僻的野郊。
大树下。
月影沉沉。
阿刁冷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来吧。”
放眼丈量了一下四周山河，李丰城目露不舍，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多少畏惧。
心愿已了，当慷慨赴死。
他闭上眼睛，听着身后大刀锵——地一声出鞘的声音。
阿刁手握佩刀，在空中极速划过，破空声嗡鸣阵阵响起，一道寒光随着她的指尖刀锋流转没入后者臂膀。
噗嗤。
一道血线从李丰城的肩膀处激射而出。
或许是因为刀光太快，太过锋利，后者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一只手臂便重重落在了地上。
这.....
呆愣片刻，剧痛才袭上心头，李丰城满脸的难以置信。
“主上开恩，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断你一只手臂，贬为庶民，以儆效尤。”
阿刁握着刀在空中极速飞舞，直到锋利的刀刃上残留的鲜血全数被甩飞出去，光亮如新，这才锵地一声将刀收入鞘中。
听着这话，李丰城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存在，竟放过自己一命了？
这.....
这怎么可能？
此刻，他的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感激，兴奋.....
还有些困惑！
要知道，那位大人，屠杀数十万俘虏，乃至灭掉整个大日国，尚且没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今时今日，竟大发慈悲留自己一条性命....
这....
不合常理啊。
毕竟，他犯下的如此多罪行之中，随便单拎出来一条，都够自己死上个十回百回了！
况且，若说那位大人是因为同情自己的遭遇，而动了恻隐之心，也不合理啊？
他怎么会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
如此想来，个中缘由，只能是因为眼前这位姑娘了！
李丰城强忍着剧痛，无比感激地望向一旁阿刁，嘴角苍白道谢，
“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定是这位姑娘，在北天王面前为自己求情了。
“不用谢我。”
阿刁依旧满脸冷漠，“我只是不忍心看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整日以泪洗面罢了。”
“赶紧滚吧，再晚些，你的命就保不住了。”
“谢过姑娘！”
李丰城感激躬身，脸色越发苍白。
阿刁则是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
当日夜里。
阿刁赶回住所。
沈清浊正就着月光，在庭院中独自一人下着飞行棋。
左手边还放了壶茶水。
用手轻轻放在壶壁上贴了一会儿，并没有温润的感觉传来，阿刁轻轻提起茶壶，道了句，
“茶凉了，阿刁替主上换一壶。”
阿刁提起茶壶。
“夜凉了，茶水自然凉。”
沈清浊淡笑摆手，指了指对面空荡座位，“困了么？”
“回主上，不困。”
“那就坐下来下盘棋吧。”
“是。”
放下茶壶，阿刁熟练地捻起白子，就着残局与沈清浊对弈。
一边落子，一边观察他的眼神。
“感觉怎么样？”
饮了口茶，沈清浊话里有话。
阿刁自然知道，他问的，并不是下棋的感觉。
“说不上来。”
沉默许久，阿刁给出答案。
“你觉得值得么？”
沈清浊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
阿刁蓦然不作声。
她也在想，为了成全虞溪，自己破天荒违背主上的意志，甚至说尽了好话为罪行累累的李丰城求情，值得么？
“不值得。”
阿刁叹气。
这么一个狗官，尸位素餐，干净了肮脏事，只收他一条手臂，确实是太便宜他了。
沈清浊苦笑一声，反问道，“既然不值得，为何又劝本王放他一马？”
又是许久沉默。
阿刁锁眉思考，“他不值得，但她....值得。”
身为女人，阿刁的心其实一直都是很软的。
见不得生离死别。
除开在战场上，两兵相见，必须得拼个你死我活之外，若非逼不得已，阿刁真的不喜欢动手杀人。
尤其是见到虞溪那痛哭流涕的模样之后，阿刁更是莫名感到一种难受。
沈清浊捻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宽慰笑道，
“有自己的想法，很好。”
“不过阿刁你也要记住。”
“世界上有很多问题，其实并没有值得，或者不值得一说。”
“你喜欢，便放手去做，你若不喜欢，把竭力阻拦。”
“不知为何，今日见你着急忙慌向本王为李丰城求情的模样，心中竟有些感慨。”
“这么多年来，本王向来只知道使唤你们，却忘了问你们愿不愿意，高不高兴，着实是本王的不对。”
听着这话，阿刁心头莫名涌上一阵感动。
“今日饶李丰城一命的，不是本王，而是你。”
轻拂衣袖，沈清浊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为主上分忧，本就是阿刁的份内之事。”
阿刁低着头，真诚说道。
言下之意，不论沈清浊交代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而不用前者考虑自己的感受。
沈清浊望向她，满脸认真，
“其他人的感受本王或许可以不理睬，但，你和暗夜，不同于他人。”
“日后，有何想法，大胆向本王提。”
“别委屈了自己。”
简简单单几个字，道尽了沈清浊对于暗夜和阿刁的偏袒，道尽了沈清浊对他们的偏心与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