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吹起地上的落叶,一片寂静里,只有传旨官尴尬的笑声。
没人搭理传旨官,传旨官笑不下去了,求救般看向大冢宰。
大冢宰看着慕容深沉声道:“燕国公,领旨谢恩吧!”
慕容深一言不发,顾樱平复了心情之后,反手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不要冲动。”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
原小说她后来就没再看了,所以不知道后面的剧情如何,评论里说男主当了皇帝,怎么当的呢?他不是皇子,只能是造反了!
可是,现在的皇帝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在政事上不糊涂。尤其是这些年来做过的好事,比如重修龙首渠、推翻寺庙、释放奴婢等等。世人都以为这些是皇帝的政绩,他是个好皇帝,如果慕容深这个时候造反,是不会得到民心拥戴的。
因为女儿被册封为皇太子妃而造反,这个理由也站不住脚。
所以慕容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臣领旨谢恩!”慕容深拜了下去,额头贴在冰冷的砖块上,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又有什么东西重新建立了起来。
大冢宰和传旨官都松了口气,笑眯眯的把诏书递到慕容深手上,顾樱礼数周全的请几位中官留下吃顿饭,又送上丰厚的谢礼,把这些人都打发走之后,她的脸色才垮了下来。
吕氏先回了小佛堂,慕容深和顾樱先让人闭门谢客,然后带着孩子们回到正堂,商量这件事。
阿晸很不满,拧着眉头问:“问什么要阿姊入宫做皇太子妃?”
慕容深对这个儿子没什么隐瞒的,平时也会和他说一些朝堂的事让他思考,就回答他说:“因为皇太子没有母族势力相助,我是三公之一,位高权重,而我的女儿恰好又与皇太子年纪相仿。”
阿晸道:“可陛下连问都不问一声。”
慕容深淡淡的说:“皇权至上,他不会问下层阶级的意见,只会发号施令。”
阿晸紧抿嘴唇不语,是他问得话太愚蠢了,因为是他的阿姊,他才会短暂的失去理智。
顾樱一直没开口,她望着阿昭,忽然把阿昭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阿昭连忙安慰:“阿娘别哭,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也会难过的。”她抚去顾樱脸颊的泪,笑了笑,说,“父亲母亲不要为了这件事难过,我反而觉得,嫁给皇太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昭……”顾樱喃喃。
阿昭认真的说:“我说的是真心话,没有刻意安慰你们的意思。”
众人都看向阿昭,阿昭清了清嗓子,说:“现在的皇太子妃,若是不出意外,将来就是大周皇后。我自小学的就是诸子百家、文韬武略,不是正好堪当皇后吗?让我嫁给士族庶人,要我在后宅穷尽一生,我反而会觉得蹉跎。”
顾樱叹道:“阿娘希望你能嫁给一个相爱的人,幸福的过日子。”
“男欢女爱于我而言并非必要,”阿昭说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阿娘想要与爱人厮守一生,却并非是我想要的。”
她的眸子熠熠生光,对未来,她并没有父母那样担忧恐惧,而是充满了向往。
慕容深不得不给她泼一盆凉水:“皇太子并非良配。”
阿昭嗤笑道:“是周述并非良配,我要嫁的是皇太子,可不是周述。”
言外之意,她要做皇太子妃,与皇太子是谁无关。
她想要的,就是皇太子妃的位置而已。
顾樱内心复杂,自己一直爱护着的,以为还小的女儿,却有一颗这么大的心。她婉转的提醒道:“做皇家的儿媳并不容易。”
金庸先生曾在《鹿鼎记》里借韦小宝的话说:“这世上最肮脏的两处地方,一处是妓院,一处就是皇宫。”
妓院脏的是皮肉,皇宫脏的是人心。
阿昭不以为意的笑道:“阿娘,做人儿媳哪有容易的?皇后是突厥人,不管事。李妃已经被幽禁了,陛下皇权在上,却不能管到东宫后院之事。”
相比那些复杂的世家后宅,这看起来并不那么难。
慕容深和顾樱相视一眼,慕容深道:“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而事实上我们也无法与皇权抗衡,以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阿昭点点头,行礼离开。
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婢女还是没忍住,问:“大娘子真的要入宫吗?”
阿昭的脸上早已不是方才那样神态轻松,而是冷若冰霜,她冷冷道:“我当然要进宫,不入虎跃焉得虎子?周家人忘恩负义!他们让我父母为难伤心,我要把他们都弄死!”
婢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阿昭看着她,莞尔一笑:“看你吓得,我开玩笑的啦!以后我就是皇太子妃了,除了帝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开心一点啦!”
婢女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大娘子你以后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尤其是进宫以后。”
“知道啦!”阿昭俏皮的眨了眨眼。
正院里,顾樱还是不放心,她问慕容深:“你觉得阿昭说得是真心话吗?”
慕容深摩挲着扳指:“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顾樱也知道诏书已下,没有转圜的余地,如今能做的,就是在宫里尽量铺好路,让阿昭走得舒服些。
“你在宫里有人手,帮着些阿昭。我明日找崔先生说说,让她教阿昭在宫里生存的技能。”顾樱的脑海里不断涌现出现代看过的宫斗小说,《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美人心计》拼命往她脑子里钻。
脑瓜子嗡嗡的!
次日,燕国公长女被册封为皇太子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
慕容深上朝的时候,同僚们纷纷恭喜他,他看着这些人面上或是谄媚或客套的笑容,心里没有一丝触动。
朝会上,周赟也在看他。
他面色波澜不兴,和从前毫无二致。
周赟微微颔首:燕国公果真忠心,与晋王大不相同。
“太史局可定好皇太子大婚日?”
太史令禀道:“陛下,最近的黄道吉日是四月,太近了,怕春官府和东宫来不及准备。下一个黄道吉日是八月,再有九月也有一个,然后就得到明年二月了。”
周赟点点头,说:“那就定在八月吧!半年多时间,足够准备了。燕国公,你意下如何啊?”
慕容深垂眸道:“听凭陛下做主。”
周赟满意的微微一笑,位高权重又如何,他终究是自己的臣下!
“待皇太子大婚之后,卿可助朕出兵北齐!”
“是。”一如既往的谦恭,最让人放心的太子太保、大司马、燕国公,大周国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