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星期六，遥行例行上班族的惯例在床上睡到下午一点才爬起来。不过半个多月她就养成了醒来闭着眼睛也要一双手摩挲着打开电脑和手机，果然不出意外静音键刚关掉就不断弹出信息声。
遥行当下就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嚎了声，点开周茉发来的语音。
“遥行，前天你交上的那篇稿子被打下来了。”
“李姐没说原因，就光扫了几眼说不行，要重写。”
“对了，她说让你最迟下午五点前发到她邮箱里，周一要交给厂里印刷出来。”
“你醒了没啊？”
……
周茉是上午十点半发来的，她静默两秒后才爬起来等磨磨蹭蹭洗漱完后顾不上吃饭就开始返稿。
专题当时是开会时李姐她们定的，遥行这种小喽啰没有吭声的资格只能接过任务默默做。她之前在谷雨的时候是程宇梁带的她，行文风格上也和程梁宇相似，但是在燕华这种新媒体公司就不太适合了。遥行交上去的稿子被打下来三次，去问原因也总是被三两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她盯着电脑屏幕深吸口气，沉下心索性重新开了篇新文档敲键盘。遥行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有耐心，写写停停，修修改改最终掐着点发出去。
晚上六点，遥行开始出门觅食。踩着拖鞋漫无目的的走出小区，感觉到兜里微微震动她习惯性的掏出手机看——千母的电话。
“小行，你吃饭了没？”
“还没。”
“我刚看了天气预报，你那边明天有暴雨记得带伞。”
“嗯，好。”
她口吻轻淡的漠然让人听着难受，千母心口闷闷的，沉默了好一会儿试探着讲：“在京阳待的习惯不？要是不习惯就来西京这儿找找工作，这边虽然是个二线城市但肯定也有你专业的工作，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需要那么累。”千母忍不住的开始絮叨。
“我在这边挺好的，您不用操心。”遥行忍不住的打断千母，其实她更想说西京她也没待过，要从陌生程度对说西京还不如京阳呢，起码在这儿有吸引她的人。
虽然她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没见到那人了。
千母问：“那你毕业之后就留在那儿了？”
“可能吧。”她又迟疑了下，“也不一定，现在只是实习，等后面再看吧。”
“好，那、那我不耽误你吃饭了，你好好的。”
华灯初上，车流川流不息行人往来不断，遥行不知不觉走到了桥上，她双手搭在石桩上目视远方，许是在电脑前埋头了一下午此刻她脑子里混沌一片，懵懵的。忽然的，她想起了第一次见温立的时候。
初一第一天开学，她睡过头了匆忙赶过去的时候新生已经在礼堂集合开会了，遥行是路痴照着地图看了两三遍也依旧找不着礼堂在哪里，就在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看到前面有三两个人在围着眼睛立马亮了，但遥行这姑娘从小到大都怕老师怕的厉害，站在原地犹豫张望了好久。她看得出来旁边两个笑意连连的人约莫是学校领导，另一个应该家长，遥行一时有些忘了自己的目的想要踮起脚尖去看被学校领导这么“宝贝”得人长什么样子。
明明已经出了伏天，那天的气温却仍然像脱缰的野马，遥行鬓边碎发被汗沾湿脸颊被晒的通红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撞到男生看过来的目光，只是一瞬，对方似乎并没看到她很快别过视线。倒给了遥行一个捡漏的机会，好好看一看他的长相。
不过她的目光却被男生微微蹙起的眉头吸引住，在学生时代所有的烦恼都源自于学习成绩好坏像遥行这种中不溜的感受更是颇深，所以她不太明白好学生能有什么好值得烦恼的要是换成她即使表面上强装淡定，但心里面早就心花怒放了。
不过男生还是有和她相同的地方——同样的表里不一。
心里明明烦的已经蔓延到眉头上了，嘴角却还挂着温和的笑和旁边老师交谈甚欢。
遥行平常见不认识的人都只是看个囫囵脸，转眼就忘记长相的那种，所以她想要仔细看看男生的样子，但是等她回神时已经不见人影。
只模糊记得他穿着牛仔长裤和白色短袖还有眼角那抹不太显目的情绪。
她停止神游，低头看了看被旁边桥架上的霓彩灯五光斑斓倒映的水面，波光粼粼好似水下有另一番天地。遥行点开微信，看到温立再简洁不过的头像和昵称心里空荡荡的，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她给他发位置的那天。
每次想发点什么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时总会被这少得可怜的聊天记录阻拦住，也许是今天晚上的风吹的太舒服亦或是心里的那个小人儿举着锤头在疯狂敲她，想要发信息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遥行不行q：【在忙吗？】
两分钟后，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温立：【不忙，怎么了吗？】
遥行不行q：【有点事想给你说。】
温立：【好。】
遥行开始有些慌张，努力调整呼吸，手指不受控的发颤，一句话反复打出来又总在呼之欲出时删掉。
温立：【不然见面聊？】
她顿住，勇气全然消散像个胆小鬼一样故作轻松：【现在有点晚回头吧，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发出去后她整个人就像个充满气的气球瞬间被放气瘪下去，感觉自己没出息到极点，一句告白的话而已阻隔了她快十年的时间，从莲城到京阳迢迢数千里跑来就是让她这么糟蹋的！
遥行抬头看看天，月黑风高，黑沉沉一片宛如一条暗藏着波涛汹涌的黑河摸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人淹没。
手机震动时她手心一阵麻，心情不佳她接的时候看都不看，有气无力的喂了声。
“是我。”他嗓音温和的像风。
遥行心里一惊打起磕巴，“怎、怎么了吗？”
他不舒服的咳嗽两声：“你回头。”
“这里停不了车。”
.
温立这段时间出差去了外地出差忙着和汇林竞争准备投标事宜，开了六个小时才回到京阳，下高速的时候不知不觉绕到了三环这边才下，过桥时一道单薄人影掠过车窗一开始他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开出几百米后他迟钝踩了脚刹车，倒回去确认一遍。
随后就收到了微信。
春天的夜，气温正适宜，风柔柔的吹来像恋人的手抚摸般柔和，她背靠风口回过头看到他后有片刻失神。
温立车子打着双闪，冲她挥了挥手对着手机讲：“这里停不了车。”眼睛一直看着她，见她没动低低一笑如同耳语：“不然一会儿罚款让你交。”
遥行耳朵一烫，一路小跑上了车。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问。
温立不语，轻抬下颌示意她系好安全带，然后钥匙微拧发动车子说：“出差回来路过这里。”
遥行：“这边不是经常堵车么？怎么不走凌河那边？”
温立神色不变：“从这边走回家近。”
遥行有些懵，是她记错了？
他紧接着说：“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刚有些缓和的氛围瞬间就变得滞泄，遥行两个手指头紧张胶着，心跳如鼓，咚咚咚的敲打。
“嗯？”他回眸看，眼神不含催促意味只是她迟迟没吭声而询问。
路灯犹如浮光掠影般一道道在男人侧脸上倒退，遥行扭头静看两秒，几年不见他和记忆中的样子有几分出入。眉目变得更加清隽，踏入了社会几年身上气质内敛许多，不过仅仅是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她心安的本领从没变过。
“…你、现在单身吗？”
长久的沉默后她抛出一颗石破天惊的雷/弹，恰逢右手边一辆两米高的货车轰隆驶来将她这边光线挡的严严实实整个人陷入暗处，也同时把她的怯懦和忐忑藏起来。
温立升其车窗与外面嘈杂声隔断，转头看她问：“你刚才说什么？噪音太大我没听清。”
遥行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被拿来用在这几句话上，结果被一辆货车全然抵消掉心中不由颓然。
“没什么。”她摇头默默消化情绪，过了一会儿抬头，“你们公司平常也是这样出差、加班很晚吗？”
温立明白过来她今晚为什么情绪变化反常了，刚离开校园这个象牙塔初初踏入社会总会多多少少不适应。
“毕竟公司刚成立没几年，业务和关系都需要亲力亲为，所以忙是常有的事。”
“我还不知道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
“嗯…生物科学那个方向。”
“那你们自己也要开发新技术吗？还是只是买专利？”
“暂时是开发为主。”
“啊，那对你们来说岂不是压力很大？”
遥行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但也懂得比起开发新技术而言当然是买专利更划得来，毕竟对于一个起步阶段的公司而言，时间和财力都是非常宝贵的而开发新技术如同一座烧钱窟，当然了如果能够开发出来自然是回馈百倍。
男人轻轻一笑，耸耸肩带点难见的痞气逗趣道：“没事儿，反正老板不是我。”
“你呢？新工作节奏适应吗？”他转问。
遥行中规中矩的答：“还在适应中。”
“刚加班了？”
由于独自长途自驾，他嗓音开始沙哑，不注意看很容易忽略掉眼睑下那道浅青色。
不过，还是那句话，遇上温立时遥行的视力好到可以透视。
“也不算吧，之前的工作没做好返工了。”
“而且我睡了一上午，干点工作也挺充实的。”
温立笑笑，倒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说，过后他问：“下周有空吗？”
“要做什么？”
“我们部门组织春游去吗？”害怕她心里有负担似的又说，“技术部门，女生就那么两三个，你去了正好添朵花省的他们回头都跑去隔壁公司了。”
遥行按捺住兜头而落的喜悦，慢慢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