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泱略僵硬的看向陆寅，瞪着眼，喉咙几番哽咽，不敢置信道，“你怎可这般说话，明明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他！”
陆寅语调很慢，明明很平缓腔调，却有独属于他的嘲讽之感，“怪谁？怪他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罢了！”
锦泱本就觉得亏欠孩子，自责得要死，此时又怎能听得这些？
连日来的压抑让她像一个填满黑火药的炸桶，一点火星便可引爆的彻底，她腾的一下站起身，
“怎么不是时候？这个孩子是我盼了许久才盼来的，你我之事，注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公之于世间，我只盼能有一个孩子，就像开花能结果一样，他有什么错？”
说完又觉不解气，她再道，“有句话你说对了，是你的错，若不是你招蜂引蝶，就没此等祸事连累我儿！要不就是你作恶太多，却报应在后代身上！”
陆寅额间泛起纹路，笑容冷冽森然，“为何不能光明正大？我一直以为是你不想将你我之事公之于众，既然你想，我来想办法！至于报应……”
他的眸中现出诡谲风波，“若真有报应一说……鬼神之道，非本座能够左右。”
父为子纲，若真有此劫，亦是那东西求仁得仁，毕竟，他从未想过要孩子！
锦泱情绪泄地，激动之下脱口便道，“公布什么？说皇后卫锦泱与大奸佞陆寅有私情？然后再成为天下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让世人提起卫锦泱时，便与霪妇挂钩？”
陆寅的唇紧抿成成直线，“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锦泱并未出声，良久，于寂静中传来陆寅的一声叹息，
“我怎舍得让人那般辱你，名分之事于我心底早有打算，但不算万全，因而一直并未同你说起而已。”
烛光幽幽，陆寅眼里漾满了深情缱绻，让锦泱恍惚起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陆寅些什么，他明明是爱她的，事无大小，只要她说，他都耐着性子满足，这样的他，又怎能不爱他们的孩子？
陆寅捋开遮住锦泱面容的半边青丝，让她更看清自己一身的坦荡，
“我想过是我强占你，又或者对外宣称你有一孪生姐妹嫁我，甚至，我还曾想谋夺淮南王的身份，以复仇的名义娶你……总之，泱儿你信我，恶名绝不会落在你身上。”
一人非议，他杀一人，天下人非议，他便杀尽天下！
可惜这些借口他都不甚满意，总觉得是玷污了他宠在掌心的娇娇，他想以爱而得到她，而不是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
跃动的烛光伴着一大段甬长的沉默，像一出没了引线牵动的皮影戏，二人枯坐对立，锦泱终于下定决心。
“陆寅，我想好了，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即便他痴傻，即便他身体不全，我都要把他生下来，他的身份注定不会像田老所说那般受磋磨，一个痴傻的王爷或公主，根本碍不了谁的路，我不能让孩子用命为我的错误承受不该有的后果！”
锦泱说完，换来更长久的沉默，许久，陆寅起身熄了灯，把她按回床榻，又挨在她身边躺下，“夜了，睡吧，明日再说。”
他的语气平静，辨不出任何情绪，锦泱瞪着眼，他没有马上同意，那便是不同意？到底同不同意？
这样让她如何睡得着？
********
薄曦才刚照进卧房一角，锦泱便起身洗漱，收拾好，她出了房门唤一声玄鹰。
玄鹰闪身出现，脸上依旧带着讨喜的笑，“娘今日气色可真好，打远我还以为是月宫里的娘娘下凡游玩呢。”
锦泱瞪他一眼，“胡说什么，你去帮我跑个腿，去昨日的仁济堂找个郎中问问，有了身孕该注意些什么，有什么忌讳，若有什么不足的，再抓两副安胎药回来。”
玄鹰觑一眼房门内，并不见干爹，他暗中捏了捏依旧健在的尾指，应道，“娘放心，儿子这就去，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碰上田老先生，他昨日才给娘诊过脉，开的方子准！”
锦泱就笑，鬓边钗颤了颤，“不打紧，若碰上求一求，开便开了，不给开也不必麻烦，顺其自然，别学你爹那套，整日里就会难为人！”
玄鹰一时绷不住，噗嗤一声，余光中，望见一道熟悉的身形渐渐显露，他当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娘放心，儿子绝对不跟干爹学！”
陆寅：“……”
锦泱也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她转过身，抱住陆寅的手臂撒娇痴嗔，“饿了，想喝红枣粥。”
陆寅怔了怔，“好，让厨房做。”
今日她穿了一件翠色绫裙，嫩生生如春日细柳，袅娜娉婷，窈窕风流，更重要的是，生机盎然。
留下那个孩子，真的就这么高兴吗？
陆寅忍不住上前，将人抱紧，力气大得勒得锦泱骨头都有些发疼。
“泱儿，你能不能……”
他喉咙微动，却是咽下了后面的话，只是更加用力，似是想将她融进骨血。
锦泱推了他好几下，“陆寅，我喘不过气了，疼……”
陆寅不舍的将她松开，淡淡道，“这点疼算什么，生孩子不是比这要疼更多。”
锦泱蓦地觉得乏味，也不再一味撒娇痴缠，而是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泾渭分明，气势并不低陆寅多少，“这不一样，这个孩子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还是如昨夜一样的想法，我会把他生下来！”
陆寅嗤了一声，上前强势的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偏房带，“吃饭吧，我也饿了。”
从昨晚开始，他便刻意回避，锦泱再试这一次，也依旧如此。
她不由生出些许怨怼，以陆寅的心思与权势，若他想护，一世安稳不过举手可得！
除非是他不想要不想管……
锦泱突然被自己生出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身冷汗，她转头去看陆寅。
陆寅侧了侧头，眸子平静，“怎么了？打了个寒颤，是冷了吗？”
“晨风是有些凉……”
话音未落，陆寅又把她搂紧一些，“吃饱了就暖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