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陆寅的……
孩子是陆寅的！
孩子竟然是一个他最瞧不上也最恨的阉奴的！
他为了铲除仇敌而费尽心力娶来的女人，竟为仇敌怀了孩子？
何其讽刺！
两行血泪自赵景煜瞳孔中涌出，这一刻，他对卫锦泱的恨几乎达到顶峰！
为什么？
为什么！
又恨苍天为何如此不公，连一介阉奴都能使女子有孕，他一个完整的齐全人，为何不行？
还有陆寅！
是不是他知道自己身体有恙才选他做了皇帝，冷眼看他苦苦挣扎，报复般的霸占属于他的一切，以此篡夺赵氏江山！
赵景煜呜咽的捶打着床榻，用尽全身力气，恨意就像树木的年轮一般，一圈一圈的缠的他喘不过气！
锦泱冷眼旁观，看他发泄，良久，幽幽问道，“恨吗？”
她没想看赵景煜如何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恨就对了。”
“我不会杀你，但亦不会拦你。”
“我比你要仁慈一些。”
“不过你若想死，无论撞死闷死自己都是能做到的。”
“哦对了，本宫的孩子过几日就要被册封太子了，你千辛万苦瞒着的隐疾，也不会被天下或者后人知道，不必谢我，毕竟你我也曾夫妻一场。”
“其实你大可不必恨，一切都是因果，这些都是你欠我的，欠卫家的。”
“你在宫外养的那些女子我已经妥善安置，将来若有想嫁人的，本宫会从你的陪葬里拿出一些做嫁妆，若有不愿意的，也会从你的陪葬里拿出银子补偿给她们，所以如果以后你陪葬很少，下去后也别怪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不会再来看你了，若有来生，望你真诚一些，不要再去祸害无辜女子……”
他也曾是自己前生用心对待过的人，就如同陆寅经常说的一般，人死债消，一报还一报，那些已经消融在记忆里的爱恨纠葛，就让他散了吧。
何况，以她对赵景煜的了解，她越是这样说，他越不会轻易赴死，他会顽强的活着，煎熬却又无能为力，每日被痛苦折磨，直到死亡。
审问陈平时，赵景煜所做下的那些丑事尽皆被扒了出来，那些无辜的女子，亦都是他的罪孽他的债。
赵景煜胸膛几乎要炸开，他嘶吼着，那些被他享用过的女子怎可嫁人？
他是皇帝！
不可以！
尤其是那些被他‘宠幸’过的，她们已经知道他的不正常，怎可放过？
“死……”
他极力出声，却如同一个老旧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发出一些毫无威胁嘶嘶声。
锦泱只做听不见，脚步越发轻快坚定的走出明光殿。
冬日天短，灰冷的月已经挂在半空，缺了一块，像是被谁咬了一口一样。
锦泱抬首，望向那既被咬一口不甚完整，表面絮絮斑点像是浮了一层灰的月，倏地笑了。
被咬一口又如何，月亮不仍是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天上，被人称赞，被人寄托，被人观仰……
它做的，也只是站在了高处。
可惜，若是那些被救出的女子能想明白该多好。
她命人将那些女子救出来，只有少数性子坚韧的，咬着牙挺过去，大多数女子都觉得贞洁没了一生就此毁了，即便往后嫁人，也会被夫家嫌弃，不会有好日子过，还不如就此死了的好……
锦泱得知后，派人开导，发放银钱，甚至还破例给她们一个进宫做女官的机会。
可效果并不好，仅学女官规矩时，就跑了大半的人，等考核后，唯有一人符合要求。
最让人心寒的是，有些父母为了她给这些姑娘那点银子，欢欢喜喜的把人接回家，结果没两日，就以各种借口把人或者撵走或是远嫁，更甚的，还有要浸猪笼以正家风的……
夹杂着寒意的冷风吹来，锦泱忍不住裹了裹披氅，世道艰难，女子又何时才能挣脱束缚？
但愿，那些姑娘能斩断荆棘，擦亮眼睛，努力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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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泱走后，明光殿传来阵阵鬼哭狼嚎的嘶吼，时值晚膳，宫人端来一份餐食摆在赵景煜面前，“吃饭吧，皇帝陛下！”
赵景煜愤怒的将盘子推开，摔在地上，发泄着心中愤怒。
宫人露出刻薄讥讽的脸，“奴婢劝您吃吧，也没几天好吃头了，等太子登基，谁还记得您啊，到时候再想吃这些好东西可就难喽。”
又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过是一盘萝卜，一盘飘着白花肥腻的肉汤，宫里的猫狗吃的都比这要好！
太子？
不过是个杂种！
赵景煜盯着那宫人，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狠毒疯狂，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宫人被盯得心虚不已，丢下几句威胁的话便跑来了。
他们不担心他跑，暂且不说岗哨与高高的宫墙，就他这幅走几步便要喘上好一会儿的身体，连明光殿的大门都迈不出去！
跃动的火烛内像是被困了一头妖魔，张牙舞爪的像冲破禁锢降落人间。
而赵景煜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困住的妖魔，不得解脱。
不知何时，殿内多了一名内侍，他站在离赵景煜不远的地方，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床榻，目光淡淡，没有半分存在感。
直到赵景煜累了，才注意到殿内还多了一人，他因陆寅而恨上所有阉奴，如今又被这种眼神看着，心中越发自卑。
都该死！
所有的阉人都该死！
“陛下恨吗？想重新夺回一切吗？想杀了那对狗男女吗？”
一点阴柔的声音轻轻的飘在殿内，赵景煜怔了怔，仔细去看那内侍露出的脸。
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明光殿看守他的那几位……
那内侍上前几步，撩起衣袍跪在榻前，言语恳切道，“陛下不必怀疑，陆寅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我家主人听闻陛下龙困浅滩，特命小的前来搭救，以全忠良。”
赵景煜自然不信什么忠良救主，但陆寅仇敌众多，保不齐眼前这个就是其中之一。
他手指紧攥，也许，这将是他忍辱负重苟延残喘而换来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