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蓁跟上去,站在他身后又问道:“璟世子是何时认识我的?”
陆璟晔静静的看着湖面,答:“皇宫那次。”
“骗子。”秦蓁蓁大声道。
“若只是那次,世子又为何在我及笄时送这白玉簪子?”秦蓁蓁走到陆璟晔身侧,想看清他面上的表情。
陆璟晔转过身来,盯着她发间的簪子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秦蓁蓁一怔,比起亲眼看到字迹时的震惊,亲耳听到他承认,更让她震动。
“那......你......”秦蓁蓁其实是想问,那你喜欢我吗?却说不出口。
然而陆璟晔似明白她要说什么,直接答了出来。
“喜欢。”
他俯身,又挨近了她耳边,轻声吐出句蛊惑人心的话,“那你呢,也喜欢本世子吗?”
秦蓁蓁脸红的可以掐出血来,这种感觉和上次陆卓昀跟他说:“从你叫我昀哥哥开始,我就发誓以后一定会娶你”时的那种心情完全不一样。
好似是有人在她心弦上拨弄了一般,久久得不到平息。
然而就在秦蓁蓁兀自心跳之际,便又听陆璟晔说道:“还是说,秦小姐,又觉得本世子这座山更可靠一些呢?”
果然心弦在那人手里,他一停手,这颗心的跳动便渐渐平息了下来。
秦蓁蓁后退一步,一脸茫然的看向陆璟晔。
陆璟晔不想看她这般模样,遂转过头去。
“本世子可有说的不对,秦小姐先是放着陆卓昀不要,后又缠着梁御枫,现在呢?觉得不趁手了,所以又来纠缠本世子?”声音冷冷的,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陆璟晔其实早就发觉了,他知道她避开陆卓昀,选择梁御枫,定是有自己的目的,他起初原还失落秦蓁蓁为何不选择他?可到头来,真被她盯上的感觉,却是这般。
那日听到她亲口跟梁御枫解释清楚说追他并非她本意,又从梁御枫口中得知秦蓁蓁过问他钟意之人,心里是喜悦的,他想,秦蓁蓁也许是喜欢自己的,然而后一天她来王府却又是为还人情而来,他冲动之下吻了她,却也因此知道了,她对自己的真实想法。
没有真情实意,有的只是利用罢了。
又或者说,她看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身份。
倘若换作以前,秦蓁蓁先带着目的接近他,兴许他都不会如此刻这般揪心,但是如今,他承认他变得贪心了些,他想要她的真心。
“璟......”
秦蓁蓁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一个人面前无所遁形,如吞黄连般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未等她继续说,陆璟晔便又开口道:“不过,如今你也知晓本世子心意,倘若我还能对你有些用处,那被你靠着又有何妨。”
说完向前走了一步,不顾秦蓁蓁是否听了进去,便勾起她的下巴,对准她的唇瓣,吻了下去。触感温软,起初本想浅尝辄止,见她未反抗,便又加深了这个吻,辗转缠绵,温柔之间又带了丝愠怒,结束时像是故意惩罚她般,咬了下她的唇。
秦蓁蓁吃痛,回过神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你......”秦蓁蓁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陆璟晔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别于耳后,轻抚她的耳垂,温声开口:“秦蓁蓁,给你靠着可以,但必须要拿出你的诚意来,明白吗?”
墨眸含情,说不尽的温柔,烟青色的袍子和鹅黄色的纱裙被风缠于一处,秦蓁蓁看着他,心竟又隐隐作痛。
半晌未见她答,陆璟晔放开她,转身走下桥。
耳边温润的触感消失,反应过来,那人已离自己远了些,她连忙追上去,行至他身后,便慢慢的跟着他往侯府走去。
秦蓁蓁慌乱的情绪,在看到眼前那人清冷的背影时,便化虚无。她看着他,一如之前在醉安楼那次,她又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伤,那块隐形的溃烂流血的疤,似乎从来都未曾愈合过。
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了,那一日在淡客居外她眼前出现的画面,那个男子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却还是温柔的捂着她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拥她入怀。
“秦小姐自己进去吧,本世子还有事,就不与靖安侯招呼了。”陆璟晔出声提醒秦蓁蓁。
秦蓁蓁跳出脑海的画面,木讷的点点头,道:“璟世子慢走。”
刚跨一步台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未送,便返身来到陆璟晔车前,拉住正要上车的人,往他手里塞了一物,飞快的说道:“璟世子莫要嫌弃。”便飞也似地跑走了。
陆璟晔回头已经看不见人影。
马车内,陆璟晔拿着秦蓁蓁递给他的香囊,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香囊的布料用的是上好的青珀色锦缎,上面零零散散的绣了几朵梨花,梨花旁用金丝线绣了个“璟”字,虽绣工不精致,收线也粗糙,字也是歪歪斜斜的,但他看得出那人是花了心思的。想了想她一针一线缝制的模样,陆璟晔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便是你的第一个诚意吗?”
黑暗中,他将那香囊紧紧的握在手里,仿若握着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
秦蓁蓁,是我骗了你,其实我认识你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还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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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蓁心不在焉的往府里走去,今日之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来是打算质问陆璟晔簪子和纸条的事,以为他抵死不会承认,没想到不仅果断的承认了,还将自己的目的窥探的一清二楚,以至于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无奈的叹了口气,秦蓁蓁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没有发挥好,完全就是被陆璟晔牵着走,还被......占了便宜!
罢了,谁让自己利用别人在先的,秦蓁蓁苦着脸想。
远处,钟灵快步迎了上来。
“小姐,您回来啦,夫人说,让您回来之后去她那里一趟。”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准备热水,待会我要沐浴。”秦蓁蓁懒懒的摆摆手。
“是。”
秦蓁蓁折转方向,向着秦苏氏的院落走去。
屋子里烛火通明,檀香袅袅,秦苏氏坐在桌案边俯首在绣着什么。
秦蓁蓁走进去,轻声开口:“阿娘怎的还没休息?”
“蓁儿啊,过来坐,阿娘在等你回来呢。”秦苏氏眉眼带笑,放下手里的刺绣。
秦蓁蓁走过去坐下,拿起来看了看,“阿娘在绣何物?”
“这不是年末,翊儿和阿芷就要成婚了,阿娘闲来无事,给我的宝贝大孙子绣个见面礼。”秦苏氏说着,眼里的温柔要溢了出来。
秦蓁蓁看着母亲的样子,忽然哀从中来,上一世,母亲未曾抱上孙儿,却相继送走了哥哥和阿芷姐姐,自己离世前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未见到。
秦蓁蓁垂眸掩住了眼里的哀伤,故作开心地道:“那阿娘可不许偏心,以后我的孩子也要有,定是要比阿哥的孩子还要好的!”
秦苏氏闻言咧嘴笑道:“好好好,还没出嫁的人儿,也不知羞。”说完又笑了好一会。
秦蓁蓁看着母亲开怀的样子,多想上一世,她也能如此开心。
“对了,母亲,您先前在席间说的,我小时候何时见过璟世子?”秦蓁蓁想起,她今日原也是要来问母亲一些事的。
秦苏氏敛了笑,想了一会,道:“你那时.......也就八岁的样子,阿娘寻思带你去王府见见王妃,你呢,急着要赴卓昀那孩子的约,定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然后呢,然后呢,那璟世子可见着我了?”秦蓁蓁催促秦苏氏。
“阿娘记得当时璟世子只过来招呼了一下就回去了,你呀,应当是无聊跑湖边数鲤鱼去了。”
秦苏氏笑着理了理秦蓁蓁的发丝。继续说道:“你方才可是同璟世子一道出去的?”
秦蓁蓁点了点头。
“阿娘,可否再与我讲讲璟世子的事?”秦蓁蓁眼波流转,蕴了丝期待。
秦苏氏瞧了她的样子,心下了然,便应了她的请求,将她拉至床榻边,讲起了往事。
秦蓁蓁趴在母亲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
“璟世子的父亲,也就是恭亲王,是圣上的胞兄,先帝在世的时候听说是要将皇位传与恭亲王的,奈何恭亲王执意不接,并跟先帝保证定会全力辅佐圣上登基,先帝只好作罢。”
“恭亲王为何拒绝,也多半是因为他的身体,打娘胎里带的疾。也正是如此,三十多岁时才得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璟世子。你不知,璟世子出生那日,长安可是热闹极了,不说圣上的各种恩赐不断,就是流水席都大摆了三天三夜。”
秦蓁蓁暗自咂舌,要说陆璟晔是大晟第一宠儿都不为过吧。
“哎,兴许啊是上天都嫉妒这份荣宠,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可偏偏老王爷还是因病逝世了,原本王妃身体康健,却因此伤心过度,患了病,前几年也走了。”
秦苏氏说至此,叹了口气。
“蓁儿,你别看璟世子现在这般,以前他可是功夫了得,小小年纪,便练的一身本领,听你阿爹说,就是圣上都夸他将来定是将帅之才。”
“那现在如何?”秦蓁蓁抬头看了眼秦苏氏。
秦苏氏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道:“阿娘也不知,只是听说,璟世子似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自那之后就......再习不得武。”
秦蓁蓁猛的坐了起来,吓了秦苏氏一跳。
“阿娘说的可是真的?”秦蓁蓁瞪大了眼睛。
“也是听你阿爹说的,兴许是真,若非如此,璟世子何至于将自己关在府里,阿娘自王妃去世可是再也没见过他。”秦苏氏耐心的解释道。
半晌见秦蓁蓁低头苦苦思索着什么,便出声提醒:“你阿爹晚些时候才会回来,有什么话明天再问也不迟,快早些回去休息。”
秦蓁蓁闻言起身,跟秦苏氏道了安,便回了自己的梨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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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换了两次水才等到秦蓁蓁回来,她替她更了衣,便在浴桶里撒着花瓣。
秦蓁蓁在浴桶里躺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开口问她:“钟灵,你说,骑马不停的跑半日应该很累吧。”
钟灵莫名,但还是回道:“奴婢没试过,但想来必是不轻松。”
秦蓁蓁点点头。
阿哥说,陆璟晔那日为了寻她快马加鞭缩短时间,到了骊山庄,还动怒使了劲,之后又是不停的四处找她,那他应该是累极的。
若如阿娘所说他真的功力尽失,习武不得,那便是连骑马也会费事些,更遑论日夜奔波的寻她。
秦蓁蓁突然觉得心里一酸,陆璟晔真的是笨蛋。
看来她欠他的是怎么也还不清了。
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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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卓昀原本是打算带秦蓁蓁出去逛逛的,不曾想靖安侯叫陆璟晔去下棋后,秦蓁蓁便偷摸跟去了,眼下只有他和秦翊还有梁御枫。
不便多留,他跟两人告了辞,往皇宫去了。
“昀儿,这几日为何没有入宫来见母后?”许皇后温言道,眉眼带笑,观之可亲,泼墨长发挽着金丝八宝攒珠辔,一身缕金百碟穿花绸缎长裙说不出的雍容华贵,丝毫看不出实际的年龄。
陆卓昀叩首,“儿臣给母后请安。”
许皇后走下来欲扶起陆卓昀,陆卓昀却坚持跪着道:“儿臣前来,是请求母亲,莫要再为难蓁儿。”
开门见山,丝毫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许皇后眸色一动,转身掩唇轻笑,没有回答。
陆卓昀情急,慌忙开口:“母后,孩儿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敬您为亲生母亲,太子哥哥为亲兄长,孩儿从未起过什么心思,更不会不自量力与太子哥哥争什么,孩儿只是,只是喜欢蓁儿......”
“倘若母后,就是想让你断了和她的关系,娶不成她呢?”许皇后淡淡开口。
陆卓昀抬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母后为何......”
“你是在本宫身边长大的,你是何种性子,本宫清楚,本宫这样做,自有道理。”许皇后面色严肃,说出的话也不容置喙。
“本宫还听说,那件事,璟世子也参与了?”眸色微寒,直视陆卓昀。